第70章 C49.虚假繁荣
沃尔特·萨瑟兰警长带着组员赶到布里奇波特社区的案发现场时，芝加哥南支河河道附近已经被当地分局的警察围上了警戒线，一夜未眠的重案组成员们振作起精神，在警长的带领下踩了一遍现场。
案发现场可以用“五彩纷呈”一词来形容。
有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十有八九就是被芝加哥警局全城通缉的要犯布伦丹，而另一具尸体就很有意思了：
根据他随身携带的身份证件显示，他的名字是利亚姆·伯恩，现年二十七岁，很年轻，和布伦丹一样都是爱尔兰裔，在当地警局留有案底，是爱尔兰红手帮的一员，不过并非什么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而是一个无名小卒，充其量算是二把手的二把手，他所“侍奉”的老大昨天晚上在“中餐馆”里被布伦丹枪杀了。
利亚姆倒靠在靠近河岸的杂物堆上，身上有四个弹孔，根据现场的情况判断，这四枪都是从布伦丹的手枪里发射出来的，不过要想确定，还需要进行弹道检测……而他的手边放着一把序列号被磨平的猎枪。
正是这把猎枪打爆了布伦丹的半边脑袋，可怜的布伦丹被人发现时正脸朝下飘在河道里，原本他应该会“随波逐流”，但是他入水的时候裤腿被岸边的废弃金属结构给勾住，这才没有沿河飘到下游……
当然，现在布伦丹的尸体已经被人从河里打捞上来了，正“安详”地躺在防水篷布上供警察拍摄特写照片。
“我可没想到这件事儿会是这么个结果。”约翰一边摘手套一边走向萨瑟兰警长，“他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萨瑟兰警长认同般地微微点了点头，但是嘴上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你们怎么看？”
“根据第九分局同僚的说法，这个利亚姆，不知怎么的，知晓了布伦丹杀死了自己的老大，也就是康纳利的其中一个副手，肥乔。所以，秉着道义，他带上了他的猎枪，来找布伦丹寻仇。”约翰说道。
“我们在利亚姆的手机里找到了他和布伦丹的通话记录，今天半夜两点半，他给布伦丹打了电话，通话持续了半分钟。”丽贝卡补充道，“也许他和布伦丹约好要在这个地方见面，打算在这里下手杀了布伦丹。”
“结果过程中出了差错，或许是枪卡壳了，又或许是布伦丹察觉到了不对劲先下手为强，布伦丹对着利亚姆开了枪，利亚姆倒在地上，但是并没有立刻死亡。”约翰继续说道，“布伦丹显然也大意了，他以为利亚姆已经死透了，想去捡拾地上的弹壳，又或者是想看看从这里能不能直接把利亚姆的尸体撇进河道，他背对着利亚姆走到岸边，这个时候利亚姆抬起猎枪朝布伦丹的后脑开了两枪，其中一枪命中了布伦丹的脑袋。”
“布伦丹连带着他手里的武器掉进了河里，但是他本人被岸边的破烂挂住了裤腿，这才留在了原地……而利亚姆，他在开完这两枪之后爬行了一段距离，靠在一边的破铜烂铁上断了气——他甚至没有摸出自己的手机打电话求救，就这么抱着猎枪死了……”丽贝卡顿了一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为自己的年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用猎枪复仇？就是为了让仇人的尸体难看一点儿？但凡他换把更轻便的手枪，也许他现在还活着。”
“这小子虽然就是个混混，但……说句实在话，我有点儿被他感动到了。”约翰望着利亚姆的尸体感慨道。
“——这都是扯淡。”沃尔特在耐心听完自己手下的简报后，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评价。
约翰还以为沃尔特是对自己刚才的发言感到不爽，于是立刻改变了自己的态度：“哦，抱歉，警长，我只是……”
“我没有在说你，约翰，我是在说你们讲的这个案发过程——简直就是在扯淡！”
上述内容，沃尔特是一个字都不信。
因为整件事情都很诡异。
利亚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竟然是条忠犬，知道自己的老大肥乔被布伦丹干掉之后，来找布伦丹复仇，一个电话打过去，布伦丹不仅接了，还乖乖地赴约了，结果到了此地，布伦丹才想起来这也许是个陷阱，于是先下手为强杀了利亚姆？
好吧，就算当时布伦丹因为得知自己杀害了一名警察而被全城通缉，神志已经被吓得不清楚了，也许利亚姆在电话里说他能帮忙帮他逃出芝加哥，而走投无路的布伦丹大脑一热就相信了，答应了和他见面的请求。
那利亚姆呢？他拿着把猎枪就跑来复仇了？
他不可能连把手枪都没有吧？
好吧，就算是利亚姆很年轻，之前没杀过人，他只是天真地为了让布伦丹的尸体烂的不成人样，所以特地选用了一把发射霰弹的猎枪。
可这并不能解决进一步的问题：他肯定先布伦丹一步来到了这个地方埋伏他，他完全可以做到在布伦丹发现他之前开枪送他去见上帝，可现场的情况并非如此。
好吧，就算利亚姆那个时候很愤怒，他想要质问布伦丹都干了什么好事，想要当面宣布他的罪行，然后再开枪射击他，以至于让布伦丹抓住机会反击。
那么问题又来了，布伦丹竟然在没有确定利亚姆已经死透了的情况下，背对着他在现场捡弹壳，或者是盘算着将利亚姆丢进河道里……布伦丹是个该死的混蛋，但是好歹也在帮派里混了这么多年了，他连最基础的事情也干不明白吗？
——有谁会在没确定对手已死的情况下背对着他们呢？
好吧，再假设说布伦丹那个时候已经没有正常思考的能力了，他的大脑是一团浆糊，头盖骨底下在养金鱼。
可真的会有这么多不合常理的巧合在同一个时间点撞在一起吗？
也许上帝在捉弄人，这种可能性客观存在。
但沃尔特不买这个账。
——不相信巧合是一名警察的优秀素养，更何况是这么多巧合。
“先想办法打捞布伦丹的手枪，做个弹道分析，确定利亚姆身上的子弹是不是从那把破枪里打出来的，再想办法找到布伦丹的手机，如果河里找不到，就去通信公司调来布伦丹的通话记录……”沃尔特以极快的语速向自己的手下发布如上命令。
自然，他的命令也受到了一些质疑。
“警长，我能问问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丽贝卡试探性地提问道。
“你觉得呢？丽贝卡？”
“这看上去就是一个单纯的案子，交给第九分局的同僚处理比较合适吧？我们也能好好准备汤姆的……”
丽贝卡并没有把“葬礼”这一字眼说出口，免得引起同僚的不快。
这个时候，诺亚走了过来，补充了他得到的一些新信息：“目前来看，没有发现现场存在第三者的痕迹，这周边也没有发现监控摄像头……利亚姆的尸体也没有被拖动的迹象，他大概率还是自己爬到垃圾堆旁边的……”
“至少利亚姆做对了一件事。”约翰开口说道，“选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埋伏布伦丹……”
“警长……我们该怎么做？”丽贝卡问道，“接管调查，还是把事情交给第九分局的同僚？”
三双眼睛同时看向沃尔特，他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
只见他双手叉腰，扭头看了一眼被一众同僚围在中间的布伦丹残缺不全的尸体，摇了摇头：“……都回去补一觉吧。”
XXX
“该死……”
头痛欲裂的雷蒙德顶着一头乱发从自己公寓的床上坐起来，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来回揉搓，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昨天为了处理布伦丹的尸体，他和文斯以及维多利亚熬到了很晚才回家，精疲力竭的雷蒙德甚至连衣服都没脱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以至于醒来之后觉得自己的四肢还在沉睡，浑身无力，太阳穴区以及额头都能感受到持续性的钝痛。
翻开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一眼屏幕，已经八点了，早就过了上班时间。
不过文森特并没有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儿鬼混，催他赶快去公司报道，说明文森特很有可能今天也旷工了。
——可以理解，毕竟昨天有一个混蛋闯进了他的家里，试图伤害他的妻子，结果又被他的儿子拿猎枪爆了头……
这已经不仅仅是生意上的问题了，而是家务事。
但愿文森特能解决好自己的家事，伊芙琳肯定会为此事埋怨文森特，糟糕的结果是她会跟文森特大吵一架，甚至带着两个孩子出走，就算没发生这种事儿，如何跟他那两个孩子解释昨天晚上的突发情况也是一大难题……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雷蒙德就很庆幸自己既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无病一身轻”啊。
雷蒙德瞥见自己还穿着袜子，于是将袜子脱下来，丢进皮鞋里，然后试探性地抱起脚闻了闻。
“Fuck！”
原本就很头痛的雷蒙德现在头更痛了。
这两只脚在袜子和皮鞋里闷了整整一天，已经有股令人大脑发涨的馊味儿了。
身上还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的雷蒙德翻身下床，赤着脚走出自己的房间，不经意间抬起头，发现穿着纯黑色T恤的维多利亚正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
她似乎是在看新闻。
雷蒙德这才想起来，昨天——确切来说是今天凌晨，在处理好布伦丹的尸体后，筋疲力尽的雷蒙德和维多利亚就和文森特分开了。布里奇波特社区距离维多利亚的狗窝还有很长一段路，而那个时候雷蒙德满脑子都在想赶快躺在床上睡一觉，于是干脆把维多利亚带到了自己的公寓，让她在客房休息……
当然，维多利亚本人对此并不抵触。
“你什么时候醒的？”雷蒙德走进客厅，朝身材娇小的维多利亚抛出问题。
“我就没有睡。”维多利亚头也不抬地回答。
“你什么？”雷蒙德用食指钻了钻自己的耳朵，像是怀疑自己幻听了，“你没睡？你就一直熬到了现在？”
“我给自己泡了几杯咖啡喝。”维多利亚拿起笔电旁边的纸杯，在雷蒙德的眼前晃了晃，“我不困。”
“见鬼，你是想猝死还是怎么着？”雷蒙德一把夺走维多利亚手中的纸杯，捏成一团后丢进茶几旁边的垃圾桶里，“我数三个数，赶紧回房间补一觉。”
维多利亚最烦的就是有人管她，所以她对雷蒙德的态度很不好：“一、二、三——时间到了，你想拿我怎么样？”
“现在才到叛逆期是不是有点太晚了？你已经二十五了，维姬，不是什么还在抢糖吃的小屁孩儿了……”
“我要你管我？”
雷蒙德的头很痛，所以他并没有选择把这场嘴仗无休无止地持续下去，只是说了一句“随你”后就不吭声了。
比起劝维多利亚上床睡觉，雷蒙德显然对她正在看的视频感兴趣。
因为他在视频里看到了戴维·莫兰市长。
“他又在开新闻发布会？这种人永远不嫌烦不是吗？”
“——布伦丹的尸体已经被找到了，案件已经初步告破，于是他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迫不及待地蹦出来邀功了。”维多利亚摘下线性耳机的一边，递给雷蒙德，“你要听吗？”
“Nah，我对政客的口水话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用屁股想都能知道他说了什么……”雷蒙德扭头往厨房看了一眼，“——咖啡壶里还有咖啡吗？”
“我给你留了一些。”维多利亚说道。
“啊……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雷蒙德由衷地感慨道，“我爱你，维姬。”
“我也爱你，雷。”
雷蒙德眨了眨眼：“真的？”
“Fuck U.”
“……我就知道。”
雷蒙德在厨房给自己倒了杯黑咖啡，然后折返回客厅：“让我猜猜敬爱的莫兰市长都说了什么：
在他的督促下、在芝加哥警局的全体同僚的共同努力下，射杀芝加哥英雄的凶犯已经被找到，与此同时，需要为冷藏车事件负责的凶犯也已经被尽数逮捕，不止如此，昨天晚上警方的行动还解救了不少被犯罪团伙囚禁起来的无辜女人，这对于芝加哥来说是一场重大胜利。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芝加哥警察的能力，他始终坚信他们能够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而他也会在这个岗位上奉献自己的一切，来报答选民对他的信任……
沾边儿了吧？”
维多利亚轻耸肩膀：“大意上差不多，但你说的太白了。”
“正常，毕竟我不是新闻官——不过，我要是他，我还会明里暗里地讽刺一下竞争对手凯伦，说他只会站在一旁逼逼赖赖，实事儿一样没干，就像是个喋喋不休的贱婊。然后再着重重复一遍在自己治下芝加哥在治安方面取得的数据胜利……”
“他的确这么做了。”
雷蒙德撇了撇嘴，抿了一口咖啡：“看来我也有做政客的天分。”
“没人对此持怀疑态度。”维多利亚合上自己的笔电，摘下线性耳机放在茶几上，“所以……今天有什么安排？”
“文斯没有打电话，要么是他还没醒，要么是他正在想办法应对‘家务难题’……无论如何，在他打电话来之前，我都不要傻乎乎地去上班——而你，需要休息。”
维多利亚站起身来，从雷蒙德身旁走了过去。
“你要去做什么？”
“休息。”
“乖孩子。”
维多利亚走进客房前，对着雷蒙德竖起中指：“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的设备。”
“友情提示，对你的老板友好一点儿，你的工资还在他手上呢。”
回应雷蒙德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雷蒙德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盘算自己该如何度过这一天。
结果屁股刚沾上沙发，他就想起一件待办事项。
——今天得有人把天杀的艾莉·温特斯带回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