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自四十三岁张莎莎的困惑

张莎莎坐在办公桌前百无聊赖，刷手机买东西买的自己快破产也快吐了，手机上的段子从时政评论看到时装搭配再看到育儿心得、婚姻困境，看的很没劲，除了下午要去开一个凑人头的会，实在没有事情可干。她翻着一本考教资的书想考个教资，想着如果以后有机会再当老师，一定好好教学生，育人成才，也不枉自己来世间一回。

偶尔她跟别人说自己很痛苦，大家都觉得她不知足。有一份清闲又收入不错的工作，有一个能干又对她挺好的老公，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这样竟然也说痛苦？！她跟老公说时，老公很难过，老公问她“你不幸福吗？”是啊！她应该幸福，买自己想买的，玩自己想玩的，没有难缠的婆婆，没有窝囊的老公，甚至孩子都性格阳光学习不错，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她对老公说“你知道吗？之所以你和孩子很自在，感受不到来自我的压力，是因为我没有把我的人生期待放在你们身上，我当然希望你们好，你们好了我也很高兴，可那是我作为家人为你们骄傲，而我对我的人生期待是自己有很好的社会价值，我不只是一个好妻子、一个好妈妈，我也是一个好自己。”老公说“你作为自己也很好啊！一个家不就应该是男的打拼事业，赚钱养家，女的把家里整的好好的吗？况且你自己也有自己的工作，四十多岁了仍很漂亮，这样不是很好吗？”张莎莎说“可是回头看，我四十多岁一事无成。我愧对我上的大学，愧对爸爸妈妈培养我费的心血。”老公说“是，因为咱们两家老人都不能帮忙照看孩子，你只能找个简单的班上，不能有正常的职业发展，我知道这样愧对你，但是我尽量对你好了，你花钱也不难为你，咱们家没有老人帮，这是没办法的事啊！”“可我太空虚了，安全感太差了！我感觉我要被社会淘汰了。”“你很优秀的，社会不会淘汰你。”“你知道吗？现在孩子大点了，不用必须要我接送，我想着换个价值感高的工作，但是招聘网站上看下来，大都是要求三十五岁以下，顶多是写上条件优秀者年龄可以放宽到四十岁。”“你又何必换工作呢？”“我不想一事无成。”“你真的想当一个女强人吗？你知道吗？我们出去谈事，有时候遇上女强人，她们也得跟我们一样顾不上家，一样去应酬，一样要想办法哄客户高兴。女强人很难的。”“我其实只想当一个普通职员，比如要当医生，而并不一定要当院长，当老师，并不一定要当校长。你明白吗？”丈夫搂了搂她的肩膀说“我明白，我想办法争取找个让你能发挥更大能量的岗位，但是现在孩子还小，虽然生活上不用操心了，可学习还要有人盯啊！哪怕你不天天检查作业，只要你在家，他们就不敢胡乱应付。但是如果你找到一个价值感强的工作，这种工作要做好基本上一定要加班，那就没人管孩子了！”

张莎莎想到了小儿子一个同学的妈妈，这个小同学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有时候放寒暑假来张莎莎家玩，一呆就是一整天，午饭在她家吃，晚饭也在她家吃，基本上到晚上八点钟左右这个小朋友才接到家里的电话。张莎莎对此很好奇，孩子出去一整天家里人都不找，难道不担心吗？后来知道这个孩子的妈妈看他四年级了，基本能自理了，就想出去找工作。虽然年轻的时候她是一个很知名培训机构的英语老师，但是因为生了三个孩子，在家照顾孩子照顾了十几年，专业早都捡不起来了，于是最终只好做了房地产中介的工作。张莎莎并不是瞧不上中介的工作，只是她觉得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孩子，这个妈妈也许能成为本行业的名师，那么收入和所接收到的社会眼光都会好很多，也不至于为了工作管不上孩子。她想让自己的孩子一整天没人管吗？她不想的，但是她不想一直蹲在家里，她想走出去，走向社会，这有错吗？

她又想到了大儿子一个同学的妈妈，她刚从这个妈妈那里买了一份养老保险。这个妈妈也是因为生了两个孩子，没人帮忙照顾小孩只好自己带，结果就是耽误了工作，渐渐退出了工作。再后来想进入工作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本专业的工作岗位了，于是走上了卖保险这条道路。这个妈妈时常活跃在学校的家长群里，老师发的通知也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地转发到群里。有一次一个家长就说这些老师都发过了，不需要再发一次，她只当没看到，还是一如既往地一次又一次地发。同卖房中介一样，张莎莎也不觉得做保险经纪有什么不对，但她又忍不住想，如果不用照顾宝宝，这个妈妈是不是在原先的工作体系中更有社会认同一些？

张莎莎有一张美容卡，隔段时间会去做做美容，前一阵美容顾问又劝她做新项目，办新卡。张莎莎想保持姣好的容颜，但是并不想过度美容，只想做基础的保养和维护就好。美容顾问告诉她，有的人做的项目可多了，能在他们家做项目做一整天!美容顾问的本意应该是勾起张莎莎的好胜心，但是张莎莎问“难道除了美容她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美容顾问带着艳羡和有些揶揄地口吻说“人家有钱啊！老公能挣，她又不用上班，又不用做家务，只早上把孩子送去学校，下午赶孩子放学前回家就行！”“还真有人泡美容院，这得多无聊！”张莎莎想，“生孩子又没人帮忙带孩子的妈妈这么多，她们的出路在哪里？”

其实张莎莎明白，这几个妈妈包括她自己已经算是幸运的，生了娃自己带，无法走出家门，又得不到家人认同的是不是更多？网上总有这种新闻爆出。比如生娃后全职在家八年后丈夫要求离婚，而女方只得到一万三的补偿金。比如有个电话热线问律师，自己的妻子生娃后全职在家，把孩子和自己都照顾的很好，但是自己觉得她已经跟不上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脚步，想跟她离婚，怎么才能不给她较多的抚养费？再比如当下一个离婚综艺里，女生表现出的歇斯底里被观察室嘉宾疯狂diss，被全网疯狂攻击，但是有的博主问“婚前很阳光，婚后变成这样，难道仅是她自己的错吗？她的丈夫对此没有责任吗？”是啊！自己的妻子崩溃成这样，被攻击成这样，这个丈夫不仅不站出来维护她，甚至给这些攻击助攻！这样的人，还能算爱人吗？

女性到底应该如何自处呢？真的要像当下舆论引导的那样，不结婚、不生娃吗？结婚、生娃不是人的自然属性吗？！这个属性不是女人独有的，男人也一样啊！繁衍甚至不只是人类的属性，也是动物的属性、也是植物的属性，甚至也是微生物的属性啊！都在说社会价值，为社会贡献的人口、贡献的人力资源就不算社会价值了吗？！反过来说，社会不给这个价值赋予物质支持，家庭的其他成员就要贬损母亲这个角色吗？甚至于要将她踢出自己的家庭了吗？是不是母亲的价值被忽略、被否定，女性就应该拒绝生育呢？可是女性坚持生儿育女又遇人不淑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有人说，“母亲”二字本身就包含着“牺牲”的含义，那么这种牺牲有没有穷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