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亏损
香港，大昌街。
这里是《东方日报》的所在地，于1969年1月创刊，连续多年在香港报坛占据领导地位，单日销量高达五十三万多份，读者超过三百四十多万人，是名副其实的香港人报纸。
狗仔记者李宏东在格子间编新闻。
“昨日，前往内地宣传电影《星愿》的玉女掌门人张伯芝回港，机场谈及感情时，大赞内地电视台制片人郑植，疑似……”
他顿了顿，将笔叼着晃了晃，觉得这段新闻没爆点，又重新划去。
一段绯闻，想要读者爱看，就得刷刷的开上帝视角，就算只是在机场模棱两可，说了一嘴，也得写的像他俩已经被拖到酒店里，演小毛片了。
李宏东还在沉思，旁边儿负责娱乐的主编在一旁窥屏。
张伯芝如今在香港是最红的小天后，有什么风吹草动，感情纠葛，用不着自己折腾，媒体们就会巴巴的凑过来助攻。但是……
“郑植，这人谁啊？”
“噢，昨天张伯芝在机场自己提的人，可能是内地的某号导演吧。”
“不是。”主编摇了摇头，“我看过这人的名字，你等等。”
说罢，他在办公桌右手边那一摞报纸里翻了翻，正着数十几份，抽出一张印着王妃大头照的日报，用手一目十行的往下找。
“找到了！”
李宏东一激灵，跟着主编往报纸上瞅，发现郑植曾经出现在王妃新专辑的新闻里。
“这有什么的啊，顶多就再给他加个音乐才子的头衔。”李宏东回去继续叼笔。
“你懂个球，难怪现在还是当个狗仔。”主编恨铁不成钢：“这人在内地，就是个拍综艺节目的。但先是让王妃上了他的节目，给她写了两首歌，又让张伯芝在机场大张旗鼓的宣扬。”
主编的手在空中抓了一把：“这里边儿，有猫腻！”
“这能有什么，再说了，咱不是几个月前才编的天后和谢霆峰吗？”
“那个跟了几个月都没后续，不传了，咱传个新鲜的，就写……”
“两女一男！”
“大小天后疯恋内地制片人！”
“主编，你想要业绩也不能胡扯啊。”
“你不懂，这是一种媒体人的直觉，越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出现在一起，越是可疑。”
李宏东对主编的话似懂非懂，但还是照着做了。毕竟做狗仔真的辛苦，还要上山下海，若是这次侥幸赌中，便能晋升编辑，日日坐办公室。
当夜，几十万份印有“大小天后深陷三角恋”的《东方日报》，在经历排版、制版、印刷后，发行分发至香港大街小巷。
其门户网站也第一时间转载了香港报纸的新闻，分分钟头版，点击量刷刷的往上涨。
总之，仅仅半天，香港已经嗨翻了。
内地这里却波澜无惊。
……
电视台，四层西打头办公室。
欧阳常林在看1999年前三季度的营收报告。
9个月时间，湖南卫视创收1.7亿元，实际到账1.5亿元，而支出高达2.4亿元。
电视台属于事业单位，但走的是自收自支的路子。钱经过一轮上交，拿走一部分，再经过一轮下放，归电视台所有。
所以实际上湖南电视台目前仍处亏空，收入还不够营业和管理成本的。看起来领一时风气之先的湖南卫视，早已出现严重的收支不平衡情况。
说白了，湖南广电没什么钱了。
这一年的湖南电视台两面开花，拍了7部综艺节目，3部自制电视剧，其中包括李冰冰和任泉第一部搭档的那部《青春出动》，收视率不错，赚了。
《我是歌手》、《人类观察学》的播出给湖南卫视带来了5家广告公司投入，也赚了。
但远远还不够其他部门挥霍的——
第一，湖南广电中心刚盖完，全厅所有电视台的搬家费就高达几个亿。除此之外还在兴建的会展中心，每年还贷就需要几千万，广电大楼一年运营成本又是几千万。
第二，现在全国都在搞新闻，湖南卫视也喊了个“新闻立台”的口号。结果新闻节目收视率远低于频道整体表现，也不被观众和广告客户认可，市场中观众获取的时政信息只有7.2%来自湖南卫视，而同时段中央一套为28.5%。
第三，湖南卫视与湖南经视还有一些其他有线电视台的竞争中被内部消耗掉了。
比如卫视与东南卫视都想接同一条广告，两方为了竞争就会压低广告价格，最低的广告费甚至压到了两折甚至一折。按广告刊例价格来算应该赚10个亿，但最终只收到了不到两个亿，其他的钱全部流失了，而且还追究不了谁的责任。
另外，电视剧的购买价格也被这几个台哄起来了，为了争同一部电视剧的播放权，湖南地区的电视剧价格，已经高出全国平均水平的三倍。用一句话形容就是：
“内耗猛于虎流失浪淘沙。”
办公室没人，欧阳常林挠了挠头，暗骂一句：“想出新闻立台的，都是群蠢货。”
造成亏空第一个原因是硬件问题，没得办法。第三个原因就更扯了，人家湖南经视，在集团集体亏损的大面下，还略有盈余呢。
问题出在导向上，做新闻赚不了钱嘛！
这个时期，各地方台的定位都是“综合时政频道”，放言“新闻立台”，致使频道内部资源重合，而收视率却徘徊不前。
因为有中央一套在那里，有谁去看当地的新闻频道。但作为本省对外宣传的旗帜，让湖南卫视舍新闻而逐娱乐，又放不下那个身价！
“娱乐有什么不好？”
欧阳常林缓缓起身，走到窗口，刚好看见第四演播厅门口熙熙攘攘的，四个主持人正从里边儿出来，看样子的是刚刚结束录制。
节目已经播出了三个月，稳中有升，魏文彬和欧阳常林还特意开了个小会，一起把《人类观察学》看了看，然后细细分析了一通，普遍认为这节目要是坚持做下去，只要别出大问题，慢慢积累口碑，几季之后，平均分时收视率是极有可能达到7%以上的，前景喜人。
《我是歌手》、《人类观察学》两档节目大获成功，终于让台里高层有了些支持“娱乐”的声音。
而这些，都是因为郑植这小子来电视台才发生的。
思及此处，欧阳常林喟叹一声：
“话说，都一个月了，这小子还没想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