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先生
清晨的山中，村庄像是被轻柔的白纱所环绕。云雾在山谷间悠悠飘荡，如梦似幻。那层层叠叠的云雾，时而将屋顶遮掩，时而露出一角青瓦。树木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幅幅水墨画卷。远处的山峦早已没了踪迹，整个村庄仿佛成了悬浮在云端的仙境，静谧而祥和，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鸡鸣狗吠，才让这仙境有了一丝人间烟火的味道。
解决了生活的基本问题后，王田开始有心情认真欣赏这片天地的风景，此时的云雾不再是让被子冰冷身子挨冻的原罪，而是精神世界的仙气飘飘。在门前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的做着这个时代有点羞耻的运动，远远地见到李兵和罗武还有几户和他们走动频繁的人家都带着小孩来到李家门前，一番讨论过后，李达带着给王田的早点领着众人来到王田的屋前。
邀请我做儿童的启蒙老师？新中国刚成立的时候是听说过有小学没毕业的老师做过老师，从来没想到过这样在现代看着荒唐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事情可笑但一点都不好笑，九年义务的落网之鱼成为最高的学历只能让人更加觉得这片地区可怜。自己虽然不是高尚的人，但能改变一点就一点吧。做个乡村启蒙教师，让山村的孩子认认字，算个数还是没问题的。
村里的人都看着沉默的王田，眼中充满了期待和恳求。有比李达年龄更大的老人，镰刀村的村长魏老，蹒跚地走到王田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小先生，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没读过书，只知靠力气在这山林中生存。有的人做了一辈子的睁眼瞎，因为不认字被外面那些黑心的酒楼饭铺坑走不少的好猎物，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公子既然是读书人，能否教教村里那些可怜孩子认字，不求将来能入仕，只求他将来拿命换来的猎物不要被那些黑心店家给坑了，恳请小先生能教教村里的孩子们蒙学。”
王田对知识的重要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王田被老人的真诚所打动，他望着老人那充满渴望的眼神，感受所有人殷切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乡亲们，你们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教导这些孩子。既然，你们愿意让我来教这些孩子。那首先第一件事，必须经过洗礼，就是字面意思的洗礼。把所有的孩子洗干净了送到你们安排的地方，我们就开始教学。”
王田可不希望看到头发上有虱子到处跑的学生，不然他会崩溃的。
因为某个不靠谱的老师一句话，镰刀村响起了过年才有的痛苦叫声。感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看着屋后紧闭的房门和窗户的房子，王田从旅行包了翻出几件东西去敲后面那扇白天一直紧闭的门。
时隔十七年，门再一次在中午的时候打开了。有个少年身体中年灵魂的男人走了进去，为那个孤单的灵魂送去温暖。
第二天，王田就在村子里的一间破旧祠堂里开办了学堂。孩子们带着好奇和兴奋的心情纷纷赶来，他们的眼神中既有对知识的懵懂，也有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教学的过程可以说坎坷。没有教材，没有纸笔，黑板，粉笔更加没有。好在这个时代是沙盘教学。但教材这个也没有该怎么开始呢？让王田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李军一直话不多的老婆檀臻薇居然提供了一本封页烧坏的论语。
怪不得李达要说自己是她家的远房亲戚，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洗干净的孩子，红扑扑的脸蛋看着可爱多了，可这些孩子习惯了在山林中奔跑嬉戏，生性好动，难以安静坐下专心听讲。王田没有生气，也没有放弃，他小时候比他们也不遑多让。何况他也不是什么正经老师，也没教过学生。
于是干脆给他们讲起了故事，没有小孩子可以拒绝故事的魅力。对于见识只有这片山村的人来说，故事可有趣多了。
王田书读得少，可电视剧和听书多啊。话说东胜神州的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又一次成为了打破僵局的主角。故事里的美猴王降服了山里所有的野猴子，本来坐凳子上，屁股各种不舒服的孩子都跟施乐定身法一样竖起耳朵听小先生讲故事。
王田讲完一个故事的时候，孩子们已经被王田所讲的内容吸引，此时王田就停下来问他们最有印象的是那个人物，孩子们各抒己见。接着就在身后的木板用木炭写上那个人物的名字，教学生们认识那些字，询问报上是否有同样姓名的人，然后着重的教这个姓，教这些孩子如何拿毛笔。
说到书法这块，纯粹是王田的兴趣爱好，年少在工地干活偶尔用油漆写着玩的时候，有业主看到他的字有灵气，鼓励他坚持写，不知不觉得就坚持玩了十几年。不敢说多好，至少能看，上得了台面。
当自己能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孩子们开始对文字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笔一划写得虽歪歪扭扭，却充满了认真与执着。随着村里办学的事情传开，越来越多的人把小孩送到祠堂里来。三天下来王田一下子多出了20个学生。
放学路上，田埂间开始出现齐天大圣大战二郎神，或者哪吒大战四大天王，如来神掌来劝架的情景。一幕幕活泼的画面，煞是可爱。
得到谢主簿赏赐的张大宝春风得意带着手下几个马仔赶着牛车回到镰刀村，回家路上张大宝感觉村子有些不一样。具体说不上来。回到村子里唯一的两层青砖瓦房，在马仔们羡慕的眼神中开门进了院子。自有仆人过来打理牛车上的一切。躺在二楼的躺椅上看着远方已经收割过的农田，颇有一种巡视自己天下的自豪感，在这个村子里，他自有这种豪气。
“奶奶滴，家里活都干不完还让小臂崽子去读啥破书，老子是给这个破烂家干活的人吗？爷们是服侍大富人家的贵命。”住在隔壁没多远的马六大嗓门响起。
张大宝想到不对劲的地方，平常他回来路上，向他讨要糖吃的小孩子今天一个也没见到。读书？什么情况？命老仆去叫来马六。得知村里祠堂被办成了学校，有个小先生在教孩子们读书认字。张大宝清楚自己孱弱的身子能在村子住好房子，有高地位，除了妹妹是谢主簿的小妾外，更重要的是他认识一些字。可以帮村里人看信，写简单带的回信。这才是他最大的倚仗。而现在他的地位被动了根基。
“快去查查教书先生是谁？”张大宝眯着眼睛，杀气腾腾的说道。从小身子孱弱被人看不起，父母亲又早逝，艰难的养活自己和妹妹，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把妹妹都送给谢主簿那个老东西当十七房小妾。给人做狗得到施舍才得到的美好生活，任何敢破坏他生活的人，他都会把他们咬碎。
得知是又王田这个小子，张大宝面色狰狞。他决定亲自去看看王田的水平，祠堂里面今天讲到三打白骨精，张大宝等人都不由听痴了。没有娱乐的生活，故事是最好的精神粮食，接着，王田带着小孩子，读起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让三字经在这片天地响起。
王田这小子真的可以教会小混蛋们读书写字，张大宝的双眼中煞气再也藏不住。
看到眼前的马六，眼睛一转，想到了可以利用的方面。
“小子，在这块地盘都没分清大小王也敢随意染指，让你好看。”张大宝露出得意的奸笑。
对于外面经常有大人路过的事情，王田见怪不怪了，从祠堂改为学堂后每天都会有人来看看情况。
随着读书如火如荼的进行，村子里开始出现风言风语。有人认为读书识字没有用处，还不如让孩子们早点学会狩猎，种田的本领。而且读书的孩子不做事，家里很多农活没人干，实在是浪费时间，浪费粮食，甚至有几个脾气暴躁的村民听说后跑到祠堂，想要赶走王田。
“读这些书有什么用？能填饱肚子还是能打到猎物？”一个壮汉大声跑到课堂上叫嚷着。
王田看着突然跑进来吵闹的村民，略感奇怪，仍不慌不忙地说道：“读书识字虽不能立刻获得食物，但能让你们面对明显的敲诈时会思考，会反驳。让你们的思想不再局限于这片山林，能让你们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懂得更多的道理。日后只会赚得更多。”
那壮汉不屑地哼了一声：“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唧唧哇哇的，都听不懂你说什么玩意？”说着就要动手拉扯王田，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是莽夫我耍赖我就是无敌。
这时，一个大孩子站了出来，王田知道他是村里最调皮也最有灵性的小虎。小虎大声说道：“我要读书，我想知道山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想去看看花果山，去南海看五指山。去昆仑山上的天池洗澡。想见识长安都城的繁华。”
其他孩子也纷纷响应，大谈自己的梦想之地。虽然都是西游记里的地方，但谁说这不是新的见识，至少把眼前闹事的壮汉土包子震住了。几天的教学的效果这么明显。壮汉一时不知所措。
“你们瞧，早说了他在妖言惑众，孩子们以前都乖巧的很，现在都开始反抗大人了，长大了还了得。再说了，这么多孩子都聚在一块要少干多少活，少生产多少粮食，怎么，你们现在是都开始富裕到可以供孩子读书了，成为读书人是要花很多钱的。你们凭什么供养孩子读书。”张大宝蛊惑的话语给本来被孩子话语触动的大人添了把火。在山村，粮食和钱是一块不容揭开的遮羞布，这也是他们被张大宝蛊惑的主要原因。
“这个学校就是个祸害，它会害死整个村子的，砸了它。”一个壮汉一脚把王田身后的做黑板用的木板给踹飞，王田在张大宝的手下中见过他。想到了某个可能，离开他远点，果不其然，架子朝他倒了过来。
有人带头，其他犹豫的人受到引导也开始跟着砸桌子，窗子，沙盘。热血起来，脑子就没了。混乱中有人趁机一棍子敲向王田的脑袋，小虎见状用力把王田推到在地。干农活的山村小子有两把子力气，王田被扑倒在地，棍子顺势敲在小虎的大腿。小虎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王田见状不妙大喊着：“杀人了，他们杀人了。”抱着痛苦的小虎退到角落。李军的儿子，李茂和罗武的孩子罗勇等大一点的孩子见状都纷纷围在他身边隔离那些想靠近的大人。
看到孩子们坚定的眼神，又被王田杀人的喊声，和小虎的惨状吓唬住的壮汉们愣住了。
“爹，别打老师。”有孩子的哭腔响起。热血上头的大人们彻底浇了一盆冷水。
动手的壮汉不敢看向孩子们的眼睛。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尼玛屁眼没夹紧蹦出来的混蛋玩意，尽干些挖祖坟的缺德事。”祠堂外，村长魏公在李兵的儿子李宏的牵引下，拿着拐杖在打那几个被煽动的壮汉，老人在村里地位高，被打的壮汉不敢还手，还在犟嘴的更是被打出了血。
越来越多的乡亲赶了过来，脾气大点的村民没二话直接开打，但孩子的哭声让他们停了下来。而主犯张大宝和他的手下看到村民过来的时候已经溜了。
这狗东西倒是会审时度势，没想到教个书也会有利益纠纷。古大侠说的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对的。善良的人善良也会惹祸。小虎替自己挡了灾，好在只是腿折了，人还小，接好了修养段时间没什么大碍。要是砸到自己头上，自己不一定还能幸免。没有人权的封建社会太危险，总会有很多无妄之灾。至于这些被蛊惑的人被打，王田没那么深的同情心。
一群被人当枪使的可怜傻逼。
这个破祠堂砸了也好，在这种风刮过来都会摇晃的地方教书，没出问题都是孔夫子保佑。张大宝这次举动真的激怒了王田，无法无天的地带，小肚鸡肠，有点权力和头脑的人就是食人猛兽，对于无根之萍的他又一次差点死了。
王田袖子下拳头紧握。这一刻，他痛恨自己年轻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