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过去与执念
夜色早已将大地笼罩，星光熠熠的天幕之下，万物仿佛都陷入了沉寂。
……
塔伦纳离开后，篝火旁只剩下伊凡以及他的‘影卫’女仆、洛薇雅二人。
“殿……伊凡。”
洛薇娅犹豫了许久还是轻唤了伊凡的名字。
“嗯。”
伊凡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轻声答应着——在“伊凡”的记忆之中，洛薇娅很少会这么叫他。
哪怕是“他”强烈要求在二人独处的时候，不需要拘泥于这种虚礼，她也几乎没有这样叫他过。
伊凡看向洛薇娅，却直接对上了她那一双流露出淡淡担忧的秋水眼瞳。
借着篝火那温暖的光芒，伊凡这才看清洛薇娅此时的样子，她身上的黑色斗篷已因战斗而破损了大半，明丽的脸庞上还沾染着鲜血，衬着脸色显得有些失力的苍白。
“伊凡殿下……您的身体不要紧吧。”
洛薇雅的语气有些颤抖。
伊凡心念电转之间，一下便想到了她之所以会这样的缘由。
她多半还在因为自己先前几乎丧命在‘异种’之手而感到后怕……毕竟类似的事情，在一周之前，才发生过一次。
“死去”前后不久的记忆大多都很是模糊，伊凡唯一清晰记着的，只有一片黑暗之中洛薇娅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刚醒来之时他所看到的那张满是泪痕的脸颊。
……
对于洛薇娅来说，眼前之人是这个世间第一个对她好的存在。
她只记得小时候，在家中之时，她就仿佛是父母的累赘。
整日都在努力帮父母干活的她，平日里所能吃到的只不过是二人留下的残羹冷炙。
她一直渴望得到父母的认可，只是就算她再过努力也是无济于事。
而身为平民的二人之所以会对自己的亲女如此刻薄，除了这两人本就有问题之外，究其原因还要追溯到近千年以前。
古籍记载，那一日，‘猩红死雾’从天穹之外坠落。
无论是人也好是妖也罢，每一个种族都遭受了灭顶之灾。
而‘人族’的国度之一——‘坎纳尔王国’自然也不例外，无数人直接死在了‘猩红死雾’坠落的当日。
幸存的人们还没缓过气又接着迎来了从‘红雾’中走出的无数怪物，无数的‘超凡者’乃至没有超凡之力的普通兵士都死在了旷日持久的战斗之中。
一边是男子几乎死绝，另一边是王国需要更多的力量来抵抗魔物的进攻，所以在这之后的数百年之中，生出男性便是每个家庭最大的愿望，即便是王室也是如此。
虽然有关的律法在百年之前，王国彻底稳住了战线之后就已被废除，不再给新生的男丁以资源扶持，但当时的风气显然没有完全的消散……
后来，洛薇娅在家中的日子也随着那户人家下一个孩童的出生而画上了休止符——她被卖入了王宫之中。
而在那座冰冷的王宫之中，孑然一身的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唯一的变化便是在她被检测出‘超凡者’的潜质之后，被送去接受严苛的训练，生活稍稍改善了一些。
直到那一日，洛薇娅被送到‘第一王子’身旁，成为了他的‘影卫’兼女仆……
至于在伊凡的记忆之中，两人大多数时间都形影不离。
而对于“伊凡”来说，这个将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又时刻保护着他的姐姐也如同自己的亲人一般。
是他在偌大的王宫之中，唯一能够倾诉内心的想法之人。
也因此，二者实际上的关系远比一般的主仆要亲近得多。
……
“放心吧，洛薇娅姐姐，我就在这里。”
伊凡向着面前的女仆笑了笑，而后向前一步，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抚摸着她头顶的秀发。
洛薇娅颤抖了一下，而后也反手紧紧抱着伊凡，久久都没有放开……
……
当天夜里，伊凡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哭笑着站在了自己的床边，似乎是在跟自己诉说着什么，亦或是再跟自己道谢。
“伊凡·坎纳尔……”
梦中的伊凡猜出了那道身影很可能是这具身体还未曾消散的执念，想要同他说些什么，可却仿佛被某种力量所束缚，动弹不得，甚至连开口说一个字都做不到。
梦醒，那道身影却已然不知在何时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唯有一句淡淡的请求，萦绕在他的心间。
“请你保护好洛薇娅姐姐和营地里的大家吗……”
伊凡望着空无一物的床边，出神了一阵。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执念这样的东西吗？”伊凡自语。“可如果说没有，昨日那一瞬的恍惚和那个梦又该如何解释？”
他思考了片刻，晃了晃因为刚醒来而有些昏沉的头颅，而后走出了营帐。
“伊凡·坎纳尔”，我身为‘领主’，自然会守护好自己的子民。
……
简单的吃了点浆果，伊凡便漫步到了骑士们休息的地方。
因为‘黄金叶’的奇迹，伊凡体内‘信仰之力’的恢复速度远超之前，仅仅过了一夜，就几乎恢复到了全盛的状态。
甚至比之昨日那一场大战前，还要充盈不少，足够给受伤的骑士们治疗伤势。
“伊凡殿下！”骑士长戈登第一个发现了伊凡了到来，向后者行了一个惯例的骑士礼，而后问道。“您是来探望骑士们的吗？”
伊凡颔首，却又微微摇头。“戈登叔叔，我此次来也是为了治疗受伤的骑士们。”
“治疗？”戈登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的惊讶。
在他的印象之中，昨日的伊凡脸色苍白，因为‘信仰之力’透支的缘故，鼻间还一直渗出血迹，整个人也十分的虚弱。
忽的，一阵微风拂过，笼罩在营地半空的稀薄‘光雾’恰好也“流动”到了一旁，不再遮挡住自天边洒下的晨光。
戈登此时才看清了伊凡的面色。
仅仅一夜就从这样一个状态中恢复如初了？那片‘神明’赐予的‘黄金叶’竟然如此神妙？
伊凡大人不愧是得‘神明’钟爱之人！戈登不由得在心中感叹。
“别杵在营帐门口发呆了，戈登叔，骑士们还等着呢。”
伊凡笑着同戈登说道。
后者闻言，也不再多想，连忙让开身形，将伊凡迎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