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母忌日 下
还是要努力读书，争取早一点买一辆车，这样妈妈再也不用受寒受冻了，以后回老家了也倍有面子。这一刻，付强想要改变命运的想法是那样的炽烈。
“强子，是不是感觉到冷了？”付强母亲突然回头道。
鬼使神差的付强抬头看母亲，风吹起散落在额头上的头发，露出饱经风霜的额头，面色也因寒风不复往日的红润，昏黄的灯光打在母亲的脸上，有股迟暮感。
“没有，一点都没有。”付强嘴硬道。
“随便你，你要是感冒了，就等着天天喝姜汤吧。”自己孩子也是到了叛逆的年纪，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打骂了。
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但是对于养育孩子方面还是有自己的独特见解的。
红灯闪烁熄灭，绿灯亮起，电动车起步有点摇摇晃晃，是付强母亲肌肉哆嗦导致的。付强还在努力抵御寒冷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发动机的轰鸣，由远及近。
付强想要抬头看，只看见一个红色的影子，嘭的一声，然后身体就不受控制的被推倒了，身体扎实的摔倒在水泥地上，右腿被电动车压着一起滑行。
此刻付强的脑子是懵的，过了四五秒才反应过来。
妈妈呢？妈妈在哪里？双手抓着水泥地，仰头四处寻找，但是他的视野是模糊的，怎么都看不清楚。
用手支起残破不堪的电动车，被压着的腿才受到解放，付强没功夫去管大腿被摩擦的伤势，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
似乎是母亲的身影就躺在前面，付强竭尽全力跑过去，本就极限的身体被压榨到极致，快跑的时候腿瞬间脱力，付强扑到了那个身影上。
母亲就瘫软的倒在地上，任凭付强怎么拖拽就是没有动静，不复往日的活力，头发混着血液糊在脸颊上，越擦越模糊。
“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妈…”付强竭尽全力的呼喊，眼泪和鼻涕伴随着抽泣声汹涌而下。
“我记住你们了，记住你们了，你们两个杀人犯跑不掉的，跑不掉的…”付强恶狠狠的瞪着车上下来正要逃跑的两人，歇斯底里的喊道。
那两人听到呼喊声停顿了一下，就就继续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田予就在付强的跟前近距离观赏着这一幕幕，但仅仅是这样的闹剧还不能满足田予，取一缕付强母亲的头发，田予转身安静的离开了这个案发之地。
付强孤独的啜泣着，他母亲安静的躺着，犯人拼命的跑着，没人知道这里曾来过名为田予的青年，也不会有人知道惨案的源头竟是这名看似无关的青年。
“救救我妈…”付强突然惊醒。
“醒了？孩子，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护士对于付强的惊醒并不意外，抚摸付强的头安稳其情绪。
“他已经醒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脆弱，注意不要说一些刺激他的话。”护士看了看周围坐着的人提醒道。
“你！你！你们两个和我进去，其他人在外面别让无关人员进来。”男人指着两个人中气十足的命令道。
“小友，你醒啦？”男人进门后就语气温和的问候道。
“你们是谁？”付强看见三个陌生男人进来害怕紧张道。
“小友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来谈赔偿的。”
“什么赔偿？我可不认识你们。”
“接下来的话题你要保持安静，不然等会我旁边的人按住你的时候，那感觉可能不会很好。可以吗？”
被男人指着的强壮男子象征性的朝付强的方向走了走，在巨大体型差距面前，付强只能老实点头答应。
“很好。撞死你母亲的人是我家的少爷吴永前，他为他的行为感到抱歉，我也一样，我们愿意赔偿，但前提是要你配合做他不在场的证明。”
“我…呜呜呜！”
付强想要破口大骂，但是被大手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你这么激动我也能理解。我们愿意用五十万换得你的原谅，你看，这是我们的诚意。”
另一个男人打开提着的黑色皮箱，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红色钞票，中年人眼神示意，男人把打开的皮箱抱到付强面前，让他近距离观看。
“你年纪小，对金钱没什么概念，所以不懂眼前之物的意义。接下来我就给你讲讲，它对你家的意义。”
“这些钱，需要你妈不吃不喝连续干14年才能挣到。如果你爸没坐牢的话，也需要他们一起不吃不喝三年才能挣到。”
“哪怕你有幸大学毕业，这些钱也不是你短时间就能挣到的。”
“而且，这些钱只是开胃小菜，只要你愿意配合，还有一百万！并且你还能获得吴家的友谊。”
“当然你也能选择拒绝，我们不会强迫你。只是如果你选择了拒绝，赔偿肯定是一分也拿不到的。”
“你能获得的只有犯罪人员被绳之以法的短暂快乐，以及长达数年孤苦伶仃。”
“毕竟你的父亲跟吴永前一样，是个罪犯。但吴永前不一样，他有整个吴家作为靠山，他可能会进去，但他肯定会比你父亲先出来。”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一下吧。”
说完，中年男人带领那两个男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留下了手足无措的付强。
“对了，你的急症费用也是我们垫付的，希望小友你能好好考虑。”中年男人的头突然像土拨鼠一样钻出来。
“知道了！后面会还给你们的。”付强的语气很冷淡。
付强到现在头都是懵的，感觉自己还在梦里，隐隐作痛的伤口无时不刻的告诉他，这就是现实世界，他真的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明明当时还在畅想以后的美好时光，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凭空出现那么多问题压在自己身上，这根本不是他一个初中生能处理的了的。他好想哭，他好想在妈妈的怀里哭。
为他遮风挡雨的妈妈离开了，现在母亲需要他为她主持公道了，他却犹豫了。
他想用同样的方式撞死吴永前，但他不能，他只能仰仗法律，盼望它把吴永前关进去。他想把吴永前关进去，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他没有自力更生的手段，他需要活下去。
他最想的就是，如果母亲没死，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而他，只要努力读书就好了。
疼…好疼…妈，我疼…
伤口的疼痛越来越强烈，额头已经布满汗水。付强尝试性的按了床头的呼叫按钮。
“你好，患者，你有什么问题吗？”不一会儿的功夫，护士就来了。
“我的腿好疼…”付强弱弱的回应。
“疼啊？是止痛药的药效过了，这个疼正常的，实在是疼的受不了，可以再打一支止痛药，你需要吗？”
“需要…”付强有气无力的。
“好的，等你家属缴好费用，就可以给你打了。”
我哪里还有家属？付强苦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群人身上了。
不一会，护士就拿着东西出现在眼前。
感激的情绪就在心底泛滥，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居然在感激杀母仇人。
付强想要张口，让护士停止注射，但嘴好像就不是自己的，任凭怎么努力都没有动静，直到药注射完，付强才感觉到如释重负。疼痛感和负罪感通通消失不见。
在这一刻，他真正接受了母亲的死亡。
“考虑的怎么样了？接受还是拒绝。”中年男人没有寒暄，直捣黄龙的问道。
“我能接受，但是有一个额外条件。”
“你说。”
“我需要吴永前跪在我妈的坟头道歉。”
“跪的话不行，道歉可以，我还可以擅作主张再给你十万作为补偿。你看，行吗？”
“行。”付强犹豫了一番才做出了决定。
“小友，你做了明智的选择，我代吴永前向你道谢，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问题的话可以拨打，只要是不大的问题都能替你解决。还有就是后续治疗的费用你不用担心，就当是吴家对你受伤的赔偿。”
“后面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皮箱就给你留在桌上了，后续的一百万也会在事成之后交付于你，告辞。”
中年人领着他们离开了病房，付强躺在病床，感觉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如果母亲在泉下有知，应该也会原谅自己的吧。
“付强，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很不错，我叫田予，这是我的电话，等你父亲出狱后，可以拨打给我，我会满足你的心愿，再见。”
突然病房里就出现一个陌生的身影，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给了一张写着电话号的纸条就又离开了。
想要把纸条丢掉，但是又不自觉把这塞进了口袋，似乎在未来真的会拨打这个电话。
“爸！妈！你们看到了吗，害你们死亡的司机家庭被我破坏掉了，我给你们报仇了，你们开心吗？”
田予坐在父母坟头前的石板上，把付强母亲的头发扔进烧着火里，他兴奋的呼喊着。
而在墓地的另一头，付强沮丧的端着母亲的遗像接受吴永前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