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长安初见
夜幕渐沉,明月高悬,透过云隙照亮了官道上疾驰的十数匹快马。
马蹄如雷,卷起夜幕中的尘沙,冲在最前的骑士回头看了一眼后方,忽而大笑,朗声道:“石文义,你特么有话就说,憋一路了。”
跟随的骑士压低身子,低声回道:“大人,您为何如此看重刘芹呢?就连刘正风,当年似乎也未得这般恩宠。”
前方的骑士微微一笑,说道:“需要理由吗?其一,他生得俊朗,风姿出众,尤擅吹箫,颇合我意。其二,他身份暧昧,游走于正邪之间,恰好适合做我们的密探。嘿嘿,我那妹子曲非烟,不正是曲洋的孙女。这其三嘛,张永,你说说看。”
“是仇恨!”后方另一名骑士轻拍马颈,解释道,“西厂亲手种下的这个仇恨种子,让他与我们的目标一致,我们只需推他一把便是。”
黑夜如墨,马蹄如风。前方的骑士猛然夹紧马腹,马儿嘶鸣一声,四蹄如飞。他眯起眼睛望着远方,仿佛看到了荆棘满布的前路,语气陡然变得坚毅:“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四年前的我自己……”
……
却说刘芹这边,他送走了朱寿一行人,回到房间,把这几天得的所有物件一一摆在桌上:监生入学凭证、神医拜帖、林总镖头的玉佩、林夫人的玉钗、锦衣卫金牌、碧玉箫,还有一本密码簿……林林总总。刘芹怔怔地盯着这些东西,心中感慨万千,这些便是他未来的依仗,没有了四大家臣,没有了爹娘伯父,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前世无忧无虑的翩翩公子,一切都要靠自己。
翌日清晨,刘芹收拾好行装,前去拜别张怀礼。“张伯父,小侄和舍妹今日便启程去长安,待舍妹眼睛治好后再去京城国子监入学。刘府对我来说已是伤心之地,愿将此府赠与伯父,以答谢多日的照顾。”
张怀礼握住刘芹的手,眼眶微红,哽咽道:“我已让下人备好马车,你们一路上务必小心。到了京城见到李相、皇上,也记得常写信回来。这里始终是你的家,刘府我会暂且替你打理,等你归来。”
刘芹二人告别张怀礼,登上早已备好的马车。车里放有两个包袱,打开一看,一个包袱里全是金银细软,另一个里却是一些吃食,刘芹心里暗暗记下了张伯父的恩义。随着马夫一声呼喝,马车缓缓启动,刘芹眼见衡阳城的城墙逐渐远去,这座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渐渐化作一抹虚影。
……
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历经月余,刘芹一行终于抵达长安城。刘芹两世都未曾来过长安,对这古都的神韵,甚是向往。
只见晨光初升,长安城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远处的钟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沉稳而威严,城墙高耸入云映在天光下。城门早已敞开,门口一排排士兵整齐列队,手中长戈闪着冰冷的寒光,迎接来自四方的商旅与行人。
进入城中,街道宽阔平坦,青石铺就的地面在清晨的露水中泛着微光,马车辚辚而过,车轴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声,交织成城市的晨曲。摊贩们早已在街道两侧支起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糖葫芦小贩的挑子吸引着一群孩子,笑闹声不断。
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行人们衣衫各异,既有华丽锦袍的富商,也有粗布劲装的江湖侠士。茶馆门前,一群马夫正在喝茶聊天,脸上虽是风尘仆仆,却仍然神采奕奕。楼上雅座,坐着几位衣着鲜亮的年轻人,手边放着几柄长剑,似是刚出道的江湖后辈,正对着地图指指点点,眉目飞扬,憧憬着属于自己的江湖侠义。
刘芹让车夫张三下车打听“白发神医”的住处,没想到这位神医名声甚大,路人热情地指引了医馆所在的位置。马车沿着繁华的东市一路前行,终于到了大名鼎鼎的德林堂。
刘芹跳下车,又将曲非烟抱下车,对车夫说道:“张三哥,这一路辛苦你了,还请回去告诉伯父,我们已平安到达长安,请勿挂念。”说着从包裹里取出一锭银子塞给了张三,张三千恩万谢,顾自回去了。
刘芹抬头看去,只见墨绿色的大门古朴,门上悬挂着“德林堂”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大门两旁挂着红色灯笼,灯笼上绘着牡丹和草药的图案,白日里不曾点燃。门边立着一尊药罐雕像,寓意悬壶济世。高高的门槛被无数脚步磨得光滑发亮,一股淡淡的药香从医馆内飘出,有些苦,却又透着清亮。
德林堂对面是一家酒楼,名为“谪仙楼”。就在此时,一位外貌俊朗的汉子正依窗而坐,长发披散,只以一根简单的黑色发带束在脑后,平添几分放荡不羁的味道。青灰色的长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紧实的胸膛,隐约可见一些刀疤。他的手指修长,手掌虎口却满是老茧,手里正握着一壶好酒,不时地往嘴里倒着,却有大半洒在衣襟上。
他本来眉头深锁,似有忧心之事,忽然看到街对面从马车上下来的曲非烟,眼睛一亮,心中暗道:好俊的小妞!正是“美人如玉夜如水,不负今宵不负卿。”
却说刘芹引着少女,就进了德林堂。只见那药堂之内,药香袅袅,木柜上陈列着各色草药,堂中伙计们忙碌穿梭,偶尔传来几声叮叮当当的药钵碰撞声。
在药柜前,一名绿衣少女正专注地翻看草药。只见她身着淡绿色襦裙,裙摆上绣着几朵素雅的小花,长发用一根碧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滑落至肩头,映衬着她白皙的面庞,带着一丝不染尘埃的恬静。她微微蹙着眉,目光清澈,手指轻轻拨弄着几片黄芪叶,似乎在思索什么。
少顷,少女开口,声音清澈如初融的溪流:“五哥,麻烦你取些苍术和当归,再帮我找一味川芎。”一个伙计口里应着,迅速地跑去取药。少女则轻轻转过身,抬头看向药堂门口,目光落在刘芹身上。
初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来,映在刘芹脸庞,晕开了一层金光。少女被晃得微微低头,两颊羞红,偏又忍不住抬眼,轻声问道:“公子是来看病还是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