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家妻丑陋,不敢见客
眼看萧宝镜即将拐过转角,撞上那一队巡逻卫兵,商病酒摇了摇挂在腰间的盘铃。
萧宝镜的脚步骤然一顿。
无数细微的红丝线出现在空中,连接着少女的身体和少年的十指。
随着商病酒如弹琴般拨弄红丝线,萧宝镜忽然转身紧贴墙根,乌云蔽月,婆娑花影把她紧紧笼罩在里面,胭脂红的细纱裙裾与嫣红的山茶花几乎融为一色。
那队巡逻卫兵转过拐角,完全没注意到藏在视线死角的少女。
等他们走远了,萧宝镜才骤然失去力气跪坐在地。
她后怕地望向自己的手。
刚刚自己的身体像是提前预料到会有卫兵经过这里,不等她的大脑做出判断,就带着她躲到了墙根里。
难道是她觉醒了战斗异能?!
萧宝镜激动不已,继续找窈窈去了。
郡守府后院灯火葳蕤。
萧宝镜躲在窗下,小心翼翼朝里面张望。
这是裘月见的闺房。
她被砍掉了双脚,匠人用木头为她制作了一双新脚,年迈的降妖师正为她献上一双绣花鞋。
裘月见气呼呼地抄起绣花鞋砸了出去:“老货,你是来嘲笑本小姐的吗?!我都没有脚了,你还敢送本小姐绣花鞋?!来人,把他拖下去,砍掉他的脚!”
“小姐且慢。”老降妖师笑吟吟的,“您先穿上试试嘛。”
裘月见恼怒地扫了眼绣花鞋。
纯白的缎面流苏绣花鞋制作精美,金线勾勒羽毛纹路,还各自镶嵌了两粒珍珠。
好看是好看的。
她冷哼一声,在丫鬟的伺候下穿上这双绣花鞋。
老降妖师笑道:“您走两步试试。”
裘月见扶着丫鬟的手,试着往前走了两步,不觉愣住。
她猛地推开丫鬟,继续往前走,竟然依旧像从前一样健步如飞!
“这是用山里的精怪制成的绣花鞋,”老降妖师得意地捻了捻胡须,“穿上之后即便没有双脚,也能跋山涉水如履平地。”
裘月见倨傲地抬了抬下巴:“哼,你们这些降妖师,总算有点用处。”
老降妖师赔着笑脸:“小姐要是喜欢的话,能否看在这双绣花鞋的份上,放过我那几个小徒儿?”
“放过他们?!”裘月见拔高声音,眼神锋利如刀,“他们学艺不精,害我砍掉双脚才能离开那个鬼地方,我身为贵女中的贵女,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痛!把他们送去山里做血食,已是爹爹仁慈,你哪来的脸为他们求情?你这老东西教徒无方,也该死!来人,把他拖进大牢,明日与他那几个徒弟一块儿送进山当血食,保佑爹爹能找到新的冰魄琼灵花!”
老降妖师不敢置信:“大小姐,我效忠郡守府三十年,你……你……”
不等他说完,护卫们已经利落地拿着铁钩,上前钩住他的琵琶骨,将他狠狠拖了出去。
裘月见步履轻盈,在闺房里走了几圈,才心满意足地脱下那双绣花鞋。
她拍了拍绣花鞋:“明天祖母寿辰,我就穿这双鞋出去见客。叫那些背地里笑话我的人都看清楚了,本小姐才不是没脚的残废!”
丫鬟侍奉她睡下,又替她吹熄房中灯火。
萧宝镜依旧趴在窗下。
她盯着那双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白缎面流苏绣花鞋。
要是她也有一双跋山涉水如履平地的白鞋,想去邺京岂不是易如反掌?
就不怕这具戏偶身子散架了。
少女咽了咽口水,悄没生息地潜入闺房。
她拿起绣花鞋藏进自己的包里,又偷偷摸摸地离开。
萧宝镜忙了半宿,可偌大的郡守府也才逛了一角。
她一路借着花影躲躲藏藏,又不方便直接呼喊窈窈的名字,想把她找出来真是难如登天。
她实在走不动了,坐到假山旁一块临水的太湖石上。
那枚黄橙橙的月亮倒映在水面。
萧宝镜倾身照水。
池水对面回廊。
身穿箭袖劲装的小将军裘星赫刚从山里剿匪回来,准备明日参加祖母的六十寿宴。
月色清透,裘星赫一眼望见临水照花的少女。
他握住刀柄,冷喝:“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
月色寂然,茶花满园。
萧宝镜偏头望去。
裘星赫先瞧见一张雪白娇艳的小脸,胭脂红刺绣牡丹宫裙层层叠叠簇拥着少女纤盈潋滟的娇躯,粼粼水光在她脸颊上漾开半明半暗的光影,水润润的杏眼写满受惊,好似一朵染尽露珠娇娇颤颤的芙蓉花。
裘星赫不可置信:“宝儿?”
完蛋!
被发现了!
萧宝镜提起繁复宽大的裙裾,两腿直蹬飞快逃走。
裘星赫还在怔神。
宝儿不是死了吗?
妹妹说,她被山匪凌辱而死……
可是他刚刚看见的,分明就是她的脸。
借尸还魂?
还是刚刚那人就是宝儿的魂魄?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郡守府?
是有什么冤屈想要告诉他吗?
想起自己那还没过门就惨死半路的可怜未婚妻,裘星赫鼻腔涌出一股酸涩,收刀入鞘,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萧宝镜着急忙慌穿廊过院。
死腿!
跑快点,再跑快点呀!
她屏着一口气,终于跑进了那间大通铺。
借着月光,她飞快藏进那口朱漆木箱。
裘星赫已经追了过来。
他命令随从把房里的灯笼全部点亮,红着眼眶道:“给我搜!”
这里堆放的都是伶人们表演杂耍的道具,很快就搜了个干净,只剩角落里那口朱漆木箱。
裘星赫眼眶更红,一步一步走向木箱。
他凝视木箱,缓缓伸出颤抖的手,正要掀开,一只手掌忽然按住箱笼。
道袍簪花的少年似笑非笑:“家妻丑陋,不敢见客。”
“让开!”裘星赫眉头紧锁,一字一顿克制住轻颤的尾音,“这里面,分明是本将军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