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相逢
孙奇峰不屑冷笑。
“又来一个不怕死的。”
但与此同时，他的眼神正在不断观察李云生身后的密林。
如今对方处于碾压性优势，自己就算能弄死几个，也大概率会被人海战术拖死，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弄死眼前这小子之后，立马跑进密林。
孙奇峰自信，以他的手段，若躲进密林中，这群蠢货绝对找不到。
届时跑回齐云商会，找掌柜告上一状，让边军把他们交出来，自己有一百种办法让他们生不如死。
“你也是人才，这种时候还敢分神。”
李云生冰冷的话语在耳畔响起，孙奇峰蓦然一惊，多年的经验让他下意识抬起砍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砍去，却一刀劈中了地面。
下一刻，腰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
孙奇峰“啊”地低吼一声，用手捂住腹部，却有止不住的鲜血溢出。
他当即意识到自己小看了对手，但此时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孙奇峰佯装自己并未受伤，强忍着疼痛，哈哈大笑，反手一刀势大力沉地朝李云生劈去。
李云生巧妙地从侧方闪过，然而这一击却并未落在实处，他眼前却忽然一阵模糊，孙奇峰竟一头扎进了灌木丛中，跑了！
“别想走！”
不知何时爬起来的李义成大吼一声，拖着受伤的身体就要追上去。
李云生及时上前拦住，视线迅速扫过下面漆黑一片的山林，却不见一点动静。
“老大！”
李义成大叫道：“他要是跑了，那劳什子七品武者不就知道消息了吗？”
李云生捏紧拳头，这山林间一片暗沉，一丛丛灌草似伏在地上的野兽，对手是老江湖，行走林间能不发出一点声响，自己若是带人去追，搞不好还会有被反杀的风险。
他摇了摇头，“算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下面太过危险，且放他一马。”
“那商会那边怎么办？”
李义成显然也听人说过齐云商会。
“我到时候再想办法。”
李云生的视线转移到他的腹部，“你呢，怎么样？”
李义成捂着肚子，脸色苍白，腹部溢血，摇头道：“内脏应该是伤了，不过死不了。”
“那就好。”
“老大。”
一名士卒跑过来，拿着一本蓝皮书。
“我们在贼窝宝库里发现了这个。”
《狂潮心法》
李云生心中一突，接过功法，忙找到另一支小队的队长，“如何，可曾找到他们关押俘虏的地方？”
小队队长侧开身子，“老大跟我来。”
还未靠近，李云生就闻到一股臭味，好在他连尸臭都早已习惯，这点臭味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是一间很长的草棚，靠近门的位置关着猪羊牛之类的牲畜，不过看地上的粪从未扫过，而且大多数都很新鲜，应该是这伙山匪从山下抢来的。
队长说道：“老大，人就在里面。”
李云生皱了皱眉，把人和牲畜关在一起，这是没把人当人看。
往里走去，在这不通风的草棚里，臭味更加浓郁，李云生不得不撕下一块布料蒙住口鼻。
昏暗的草棚里传来低声的啜泣，李云生接过火把照向里面，却见一个满身污秽，浑身赤裸的女子正缩在角落里抹眼泪。
见到火光，下意识以为又是那伙山匪过来，吓得缩了一下身子，双手肉眼可见地颤抖。
也不知是因这深秋的寒冷，还是更冷的人心。
李云生叹了口气，吩咐道：“去给她找一身衣服来，先带去照顾着。”
继续往里面走，发现几个棚屋里都关押着女子，倒也有男人，只是不知为何已经死了。
李云生的心情愈发沉重，已经快走到头了，还没见到老钟的人。
直到最里面，他才见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
只是此时的老钟已经瘦得不成人样，身上裹着一层破烂衣服，坐在角落，显然在脱离队伍的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好，山匪也没有给他多少吃的。
看见火把，老钟同样以为是山匪过来，身体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身上有血，嘶吼道：“畜生！把心法还给我！要么，干脆杀了我！”
他的四肢已经断了。
草棚里静谧得可怕，李云生没说话，其他士卒不敢在他之前开口。
老钟仍旧不顾颜面地吼着：“狗日的，亏得你们打的替天行道的口号，干的净是腌臜龌龊事，你们会遭报应的！”
李云生拿着火把的手几乎不稳，呼吸粗重，好一会才缓过来。
渐渐地，老钟也意识到不对，平日若是他这么吼叫，山匪早该进来打他一顿了，今日怎么……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那火把下的面孔。
“云生？！”
老钟怪异地叫了一声，带着不相信，又似抱着一些残存的希望。
直到李云生终于带着一丝哭腔开口回答，他才满脸不可思议地一屁股瘫坐在潮湿发霉的草堆上。
“老师，是我……”
“云生——”
李云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悲痛，撞开牢门，扑到老钟跟前，又怕自己力气太大伤了他，犹豫片刻才轻轻地抱住。
“哎呀，云生，真的是你！”
老钟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李云生仔细端详着老师的脸，经历了长时间的风雨磋磨，加上山匪的折磨，这位本就年老气衰的武者，脸上已经满是伤痕，却依旧从那刀刻般深邃的皱纹中挤出一丝笑来。
李云生给他看了自己身上带着刀痕和血迹的铠甲，语气中带着一丝孩儿向老父炫耀的意味。
“老师，我现在是大玄军的一员了，手底下管着一百多号人哩！”
老钟露出意外的神色，仰起脖子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哈哈哈哈！好，好啊！你也算是有出息了，不枉我栽培你一番！”
他的笑声依旧爽朗，只是声音中多了嘶哑和疲惫，手也再不能拍大腿。
一阵笑完，他的精气神似乎恢复了很多，整个人甚至呈现出亢奋的状态，面色逐渐红润起来，又道：“你这是？”
“剿匪。”
李云生回答得坚定。
老钟欣慰地点了点头，“老夫就知道你不是庸人，但你需记住，日后到了高处，莫要忘了自己是从何处来，莫要丢了烟火气。”
“嗯。”
李云生认真地点了点头，他此时此刻更关心老师的状态，说道：“您先别说话了，我让人去找些木炭和吃食过来。”
老钟眼里却有波光流转，微笑道：“不必了，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