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凌俐头皮一阵发麻，身子本能地往后退，结果一个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
那团黑东西刚好落在自己脚边。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东西”又窜进了另一边的树丛里，消失在黑暗中。
这时，凌俐才辨别出来，那是一只全身乌黑的大野猫。
凌俐盯着野猫消失的方向，惊魂未定。幼时在外婆家，她曾在夜晚偷溜出去找小伙伴儿玩，谁料被好几只饿极了的流浪猫团团围住。
山里的猫野性大，它们弓着背，竖起毛，圆滚滚的眼睛发着绿光，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食物。
还好就在其中一只全身漆黑的野猫向她扑来的瞬间，外婆及时赶到，将她抱起。
好在那是冬天，那黑猫的爪子只在外婆厚厚的裤脚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打那之后，她就特别怕猫，尤其是黑猫。
也不知道今晚的猫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偏偏在这时候跳到她的跟前来。要不是她的孩子已经没了，这会儿估计被吓得流产都有可能。
凌俐想想都觉得后怕，不敢再多待，三步并成两步走，快速奔向自家楼下。
这里灯光明亮，还有监控录像，她的心终于安定了许多。
只是，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几乎是下意识的，凌俐转头往黑猫跳出来的方向看去。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看来。
凌俐摇摇头，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时，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找着。
难道是自己今天出去太长时间，气血不足头昏眼花了？
家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真正安全了。
难怪女人对房子这么执着。哪怕是再小的房子，只要是自己的窝，就能帮自己把风浪阻挡在外。
缓了好一会儿后，凌俐才去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把头吹干，然后躺在床上培养睡意。
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安稳，噩梦不断，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徐伟什么时候回家的，又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看着身边徐伟躺过的痕迹，凌俐忍不住为他的辛苦而心疼。
对比之下，她再也不好意思继续在床上赖着了，赶紧起来洗漱，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
她还没喝了几口，徐伟的电话就来了。
“老婆，今天还来机构吗？要的话，我去定个餐厅，中午一起吃顿好的，给你和孩子补补。”徐伟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温柔。
凌俐刚想说好的，结果腹部突然传来一阵阵刺痛，这感觉就像有一根针由内而外地扎在她的小腹上。
她顿感不妙，这痛感和上次孩子没了时一模一样。
为了不让徐伟担心，凌俐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竭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不了，昨天太累了，今天我要在家好好躺躺。”
话刚说完，她就赶紧挂断手机往厕所跑。
果不其然，原本已经干净的恶露，再次来访了。
难不成是昨晚那一跤摔的？
生怕会留下什么月子病，凌俐赶紧换了套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随手抓起鞋柜上的车钥匙，便急匆匆出了门。
赶到车库时，她才发现自己拿的是徐伟的车钥匙。
想着徐伟时不时打车去机构，她便开着他的车出了小区。
好在腹部的疼痛感没上次那么剧烈，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医院。
30多分钟后，凌俐就在妇产科取了号等着了。
医院里人满为患，候诊区空气混浊压抑，令人窒息。凌俐捂着小腹，缓缓挪到窗边，才喘上了一口粗气。
妇产科在三楼靠大门出口那边，她从三楼向外看下去，只见医院门口俱是匆忙进出的患者和家属。
真是到了医院，才知道健康有多么可贵。
凌俐还没感叹完，她的视线突然被人群中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紧紧攥住。
徐辉！
她之所以认出那是徐辉而不是徐伟，是因为徐辉左手抱着的小侄子，以及含笑看着他们父子的袁珍珍。
真是有缘，她来医院三次，居然碰到他们两次。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仿佛忘记了孩子病痛的模样，凌俐内心不禁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羡慕，半晌都挪不开眼神。
不管他们的孩子是不是健康，他们的家，至少是完整的。
凌俐感伤地低下头，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这里，也曾孕育过一条温暖的小生命，如今却变得空荡，冰冷。
腹部仿佛有感应一般的，又传来了一阵抽痛，将凌俐拉回了现实。
她蹙着眉心，视线依旧盯着外面，试图通过外面的纷杂来转移注意力，以减轻痛楚。
目光再次不自觉地回到徐辉一家三口，可这次，凌俐却突然浑身一震，僵住了！
她双眼死死地盯着徐辉背上的双肩包，鼻头一酸，眼圈渐渐地红了起来。
凌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拿出手机，抬手拨通一个号码，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便利落挂掉。
随后，她也顾不得腹部的难受，快步冲向即将闭合的电梯，赶到停车场，开出车子，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车子开到一个刚好能看到袁珍珍一家，却又不容易被他们发现的地方。
只见视线中的徐辉，不慌不忙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仿佛又似乎有什么临时工作需要离开一样，要和袁珍珍母子告别。
儿子舍不得徐辉，抱着徐辉的腿不让他走。徐辉却似乎挺着急，顾不上父子情深，将胡搅蛮缠的孩子一把抱起，往袁珍珍怀里一塞，便头也不回地跳上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袁珍珍似乎早已习惯这种离别，一边耐心安抚怀里的儿子，一边扬手招揽过路的出租车。
凌俐目光冰冷地看着这一幕，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后，才不紧不慢地启动车子，牢牢咬在袁珍珍那辆出租车身后。
大概过了20多分钟，袁珍珍带着孩子下车。然而接下去的一幕，却把凌俐惊呆了。
她居然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一个高档的小区！
这小区的房子是城内有名的贵，不仅地段好，面积大，还是中心学区房，平均房价是她现在住房的两倍多！
袁珍珍怎么可能住得起这样的房子？她明明是个连孩子医药费都凑不起来的可怜母亲人设啊！
莫非，她是来这里看望什么人的？或者，是来找包工头老板借钱的？
然而，现实彻底打碎了凌俐的猜测。
门口那两个趾高气扬的门卫，在看到袁珍珍后，居然非但不拦不问，反而热情客气地和她打起了招呼！
袁珍珍居然是住在这个小区的！
凌俐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不觉间，车子也随着袁珍珍走进小区的步伐，而靠近了小区大门口。
就在她绞尽脑汁去想该找什么借口蒙混过门卫，进去一探究竟时，小区的门禁却自动打开了！
“车牌号****，欢迎回家。”
听到“欢迎回家”这四个字的那一刻，凌俐脑子顿时就炸了。
这辆车能自由出入这个小区，还是业主待遇，门卫还会冲车子微笑敬礼，这说明了什么？
就算袁珍珍买得起这里的房子，就算徐辉是这里的业主，可这分明是徐伟的车子啊！
兄弟俩再怎么亲近，也不可能弟弟的车子，直接办了哥哥小区的业主通行卡啊！
凌俐脑子一团乱麻。再联想起医院的那一幕，她瞬间有种天旋地转的冲击感。
难道，徐伟对徐辉的暗中帮扶，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什么都可以给，什么都可以送，连这么贵的房子都说买就买，却什么都瞒着自己？
怪不得昨天那么大方，80万根本连跟自己提都不提。
和这房子和车子相比，80万又算得了什么？
一想到这80万，凌俐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都已经住上这样的小区了，都快把徐伟啃得渣都不剩了，她怎么还有脸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再要这区区80万的医药费？
人心贪婪起来，真是比魔鬼都可怕！
说实话，凌俐不是抠门的人。
袁珍珍但凡有困难，只要开口，过去她从没干涉过徐伟帮衬他们。
但到了这个地步，却是凌俐根本没想到的。
更令她伤心的是，徐伟居然也瞒着自己。表面上看着一点也不凤凰男，背地里，却做得比谁都过分。
虽说创业以来，机构赚了不少钱，可这些钱，80%都应该是凌俐的，徐伟心里也应该明白。
那现在又算是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拿她凌俐的钱，去慷自己的慨？
徐伟真的是彻底辜负了自己从头到尾完完全全的信任！
就连失去孩子时，凌俐都没感到过如此绝望。
此刻，她真的恨不得冲到袁珍珍面前，揪着她的衣领去质问她一句，同为女人，她怎么能靠着道德绑架，卖穷卖惨，啃自己的小家到这种地步！
可多年受的教育和理智，都告诉她，她不能这么做。
她的确是要把这一切都名正言顺地拿回来，但绝不能通过这种鲁莽的方式，反而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她必须冷静面对。
7
凌俐强压着内心的愤怒，远远尾随着袁珍珍，亦步亦趋。
接近一个健身小广场时，凌俐远远就听见邻居们熟稔地跟袁珍珍大声打招呼：“今天又一个人带儿子去医院打针了啊？”
“是啊，没办法。”袁珍珍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笑着应答，“婆婆去了我弟妹那儿，孩子的医药费又在那摆着，他爸得挣钱呀，不能所有人都在家里呆着。”
“也是！不过说真的，你家那位可真是能干，这么大开销都撑得下来。哪像我们家那位，整天不上班还摆脸色……”
“哪里哪里，也是包工程，赚点辛苦钱罢了……”
袁珍珍一提起徐辉，脸上就绽放出骄傲幸福的光芒，活脱脱一个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小妻子模样。
凌俐真想冲下车撕破她的虚伪嘴脸！
徐辉能赚什么钱？不都是靠着你的精湛演技，和婆婆的偏心，从徐伟身上一层一层啃下来的吗？
不过，说起婆婆，好像话里话外，袁珍珍也不知道婆婆进了精神病院，还以为婆婆一直在自己家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和婆婆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袁珍珍，都根本就不知道婆婆有精神病？
那徐伟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把婆婆送进精神病院这件事，徐伟根本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过？
到底在徐伟身上，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