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杭小西怎么都没想到，齐泓和孙家竟然是姑舅亲。
君姐笑得花枝乱颤，对这个刚回国的亲侄子大加赞赏，各种夸奖连珠炮爆出。孙婷姐弟也是对这个表弟各种恭维。
母子三人刻意的亲昵中夹着讨好，别说齐泓满脸尴尬，就连杭小西都感觉一阵恶寒。
齐泓把家人祝福带到，放下礼物便称有事告辞，孙婷赶紧跟上去相送。
杭小西也马上借口不舒服悄悄跟了上去，躲在酒店门口小树丛里探察敌情。
果然不出杭小西所料，孙婷正在借机给齐泓上眼药。她打着为项目好、为齐泓好的名头一通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杭小西的公司连臭狗屎都不如，而另一家公司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杭小西就用脚趾头想也明白，孙婷这么卖力推荐，指不定得了多少好处呢。
好在齐泓也是个太极高手，只表示这项目是他归国后负责的第一个项目，会非常谨慎。再说，投标的方案都要经过专家组的评估，打分，再报给董事长最后批准，并不是他能决定的。
齐泓滑不丢手，什么承诺都不给，还把责任都推了出去，弄得孙婷一脸沮丧，悻悻而归。
杭小西不失时机追上去，直扑向齐泓的座驾。
齐泓刚启动车子，冷不防车前窜出一个人影，把他狠狠吓了一跳。
杭小西一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气喘吁吁地说：“齐总，等一下！”
齐泓惊魂未定，沉着脸就是一声怒喝：“滚！”
2
齐泓觉得脑壳生疼。
大晚上的自己不想要命可以，也不能拉上他碰瓷啊，这群女人为了个订单都魔怔了？
“齐总，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在原来的方案上做改进，还有中标的机会吗？”杭小西被骂的心肝一颤，但还是硬着头皮把想说的话说完。
“你觉得呢？”齐泓语气嘲讽，冷脸逐客，一点面子不给，“下车！”
杭小西急了，死死攥着车门：“B方案是我想出来的，你以为我不想让它实现吗？可现在其他人不认可B方案，非要在原来方案基础上做改进，我说服不了他们！”
齐泓嗤笑：“你说服不了那是你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别忘了，我是甲方，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更认同孙婷的判断！”
杭小西心说要完。原本想做一次争取的，没想到却露了怯。
但既然怎么着都没戏，不如拼死放手一搏。
她咬咬牙，决定垂死挣扎最后一次：“您是甲方没错，可您更是专家啊！您能懂，别人不懂，我也没办法啊！”
“没办法就想办法，你们公司都是吃白饭么？想想当初怎么说服我的。”齐泓虽然懒得多说什么，但念在好歹是拐弯亲戚的面上，态度到底软了点下来，决定给她点提点。
“这世上只有有两种人无法说服，不懂的人和不想被说服的人。你避开这两种人不就行了？做事不是光凭一腔激情，更要学会动脑子，抓关键！”
动脑子，抓关键？
杭小西没想到齐泓会突然对她转变态度，还说了这么多话，激动之余大脑飞速运转，总算get到了重点：“对啊！”
她一拍脑袋，瞬觉拨云见日，冲出迷雾。
“谢谢谢谢，谢谢甲方爸爸！”杭小西开心地连鞠了几个躬，兴奋一把推开车门，跳下车转身就跑。
看着杭小西欢快跑走的身影，齐泓好气又好笑，不禁骂道：“真是个疯丫头！”
3
酒店门口，孙志坚正四处张望。
看到杭小西，他便紧张地问她去哪儿了，又扭扭捏捏地提出，杭小西昨晚态度不好，希望她去给君姐道个歉。
杭小西冷笑着问：“然后呢，让我放弃项目，再等你甩了我？”
孙志坚愣了，脱口而出：“你都听到了？”
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这无异于亲口承认了。
分手两个字说出口，杭小西心里一阵轻松，拦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孙志坚急急忙忙追到家时，杭小西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杭小西不是那种会用分手要挟的女孩，孙志坚慌了，一个劲地道歉，说他错了，不该和稀泥。但他让杭小西设身处地为他想一下，一边是母亲和姐姐，一边是恋人，他在中间真的很为难，真的是不得已。
杭小西叹气。孙婷母女摆明了和自己势不两立，她理解他，所以也不拦着他做孝子贤弟。他们正好一拍两散，两相宜。
杭小西说完想说的话，回身进屋，把门反锁，不再搭理孙志坚，决定明天找到房子就搬走。
谁知第二天，孙志坚竟耍起了赖皮，不顾君姐怎么哭，怎么骂他没出息，他就坐在杭小西的行李箱上不动，说杭小西要搬，就连他一块搬走。
杭小西无语，但因为项目紧急，暂时没时间和他纠缠，只好先急匆匆去了公司。
4
几天后，项目被拿下的消息传来时，整个公司都沸腾了，杭小西也从大忽悠变成了励志典范。
杭小西庆幸自己在齐泓的提示下，抓住了关键。B方案之所以受质疑，是因为杭小西初出茅庐，人轻言微。
杭小西的硕士生导师王教授则是个热心人，他答应，如果投标成功，他可以免费给当研发顾问。
这种级别的专家，花钱都请不来。老板受宠若惊，决定投入一笔资金成立专项基金，支持教授在这个领域做更深入的研究。
有了教授的加持，B方案很快得公司高层的认可，顺利送到客户的投标现场，毫无争议的拿到了投标。
杭小西旗开得胜，好松了一口气。正想着得赶紧找房子搬走时，突然接到孙志坚的电话，说孙婷要请她吃饭。
虽然知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但考虑到以后合作的关系，还是暂时不能和孙婷反目成仇，她也只好揣上十二分的小心，去赴这场鸿门宴。
“阿坚啊，还是你的眼光好，找了小西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女朋友。”君姐率先拍出一记马屁。
她那蘸了糖的声音，听得杭小西一阵恶寒。难道她忘了前两天她还把自己损成一坨翔，今天这演技，不颁发个小金人都对不起她。
“是啊，你要上点心，这么好的姑娘小心别让别人把给抢走了。”孙婷也笑着附和，那常年竖立的吊梢眉，都难得的回归了正常位置。
“小西，好样的。等姐夫的画展在国外办起来了，一定请你去现场看。哈哈哈。”周亮也笑得志得意满。
而看到杭小西终于得到家人的认可，孙志坚也开心得合不拢嘴，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
5
事出反常必有妖，杭小西吃不准她们大变脸的原因，索性顺其自然，看她们能忍到几时。
果然，孙婷最先忍不住了，对杭小西说她们也算不打不相识，现在又成了合作伙伴，以后好好配合，把工作做好。
君姐娇笑出声，转头和孙志坚商量，让他赶紧找个时间，他们去杭小西家提亲。
孙志坚拉着杭小西的手，深情款款地说自己盼这天盼了很久，早就迫不及待想娶她过门了。
周亮建议大家一起举杯，说为了他们即将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来干杯。
放下酒杯，孙婷这才意味深长地说，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还是劝小西摆在自己的位置，凡事多考虑家庭的利益。
杭小西一愣，挨个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然后翘起嘴角点点头，乖巧地像只家养的兔子。
多么温暖的一家人，相亲相爱。多么和谐的家宴，其乐融融。
可杭小西知道，这些不过是表面的假象。但既然他们不说，自己也不会主动挑破，她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回到家中，君姐明显有心事，连让儿子陪聊的保留节目都放弃了，催着他们赶紧去休息。一边催促，还一边朝孙志坚猛使眼色。
杭小西偏不如她的意，扭扭身子说自己太累了，腰酸背痛。孙志坚赶紧上前帮她捏肩、捶背。君姐忙不迭地去端来一盆热水，送到杭小西的脚下。
折腾了好一会儿，孙志坚像伺候皇后娘娘一样，扶着杭小西去安寝。君姐竟也跟了过来，在一边虚扶着，殷勤地像个老太监。
越是伏低做小，越说明他们的要求越离谱，杭小西不由得心里警铃大作。
6
小西果断关上卧室门，防止妖气继续侵入。
然而睡了好多天沙发的孙志坚把手一伸挡住，非要和她聊会儿天。
杭小西当然不肯，打着哈欠说好困。
谁知就在两人僵持间，哐当一声，次卧门打开，君姐旋风似的冲了出来。
“瞧你这磨磨唧唧的劲儿，起开，我来！”君姐觉得孙志坚碍事，想把他扯到一边，结果没控制好力度，直接把他推了个趔趄。
孙志坚没有任何不满，拍拍屁股站到君姐身后。
看着君姐的脸瞬间绽放成一朵大菊花，杭小西知道自己今晚是躲不过去了。
“小西啊，你看吃饭时，你都答应你姐了，凡事要考虑家庭利益。所以呢……”君姐边说边观察杭小西的脸色。
杭小西点点头，说是答应了，然后呢？
君姐受了鼓励，笑得更加夸张：“那么，你准备给你姐多少回扣啊？”
7
果然不出杭小西所料，她们母女变脸果然另有所图，最大的动力就是来自金钱。
见杭小西沉吟不语，君姐忍不住催道：“到底给多少，你且给个准话吧！”
杭小西也听说过，有时为了促进合作，公司会给客户有些额外的回报。但她刚调到销售部没多久，这个项目又是她单独接的第一个大订单，她实在吃不准这其中的弯弯道，不敢贸然回答。
杭小西斟酌着语句，把这些情况都说明了。
谁知君姐却不信，她咄咄逼人，连珠炮似的开口：“你该不会是昧了良心，想自己独吞吧！我可告诉你，我女儿做采购这么多年，该拿的可从来没少过一分。想在她的面前耍花样，你还嫩了一点！”
孙志坚忙出来打圆场，说小西会好好考虑的，让君姐别太激动。
“我怎么不激动？难得碰上个大项目，而且一买一卖的两个关键人，都是咱自家人，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到哪儿找去啊。这是老天爷开眼，让我们家发财呢！”君姐仿佛中了特等彩票，兴奋得脸都发红了。
杭小西本来还想，虽然这种灰色收入不太正当，但既然一直存在，应该也有其合理性，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但看到君姐的癫狂样子，她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于是试探地问，她们想要多少。
“好几千万的大项目呢，回扣怎么着也得四五百万吧。”君姐那开过眼角的眼睛，闪着贪婪的光芒。
杭小西被惊呆了，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张嘴就吃掉合同额的百分之十几，她们也不怕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