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新任务

806.M30，罗兰踩着皇宫奢华整洁的地板，推开那扇仿佛为巨人而设的房门。尽管他的理智在告诉自己，军团在半个月前才刚刚见过伟大的原体，但他心中骤然涌现出的情感却让他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不知满足，有多想和原体时时刻刻都站在一起。

当他看见坐在长桌后的艾薇罗娅·托曼德时，所有放纵的激情都在她那双翠绿的眼眸中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欣喜、以及足以让他胸腔涨起的满足感。

“第十一军团已经在历次征战中，展现出了自己冰冷如机械般的理性。而正是这份理性，为你们赢得了‘蹂躏者’的凶名，并让你们在战争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艾薇罗娅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尽管罗兰坚信，原体并不需要这种矫正视力的凡人工具，但他的大脑依然帮他保存了当前关于原体的全部信息。

“但战争并非一切，我们也需要认识到，那些在桌面和土地上辛勤劳作的凡人，也同样是帝国强盛的基石。或者说，军团正是依赖于他们的奉献，才能向外点亮属于人类的光辉。”

艾薇罗娅停了下来，扫视着她的军团指挥官，理所当然地从他们脸上看到了些许困惑的表情。不过很快，这份困惑就从他们的眉眼间褪去，转变为一种坚定不移的信任。

“然而，我们也清楚地认识到，凡人的心智终究有所极限。尽管其中有佼佼者成绩斐然，但仍有许多成员都会被欲望和感情俘获，成为帝国体内一枚生锈却难以取走的细小齿轮。”

“于是，为了改变这点，我打算交给你们，我最信任的儿子们一项全新的任务。”

艾薇罗娅接着说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比火山炮开火时能量注入的声音还要美妙，就像是一种音乐。她每句话的尾调都微微上扬，抚摸过他们的心脏，并注入来自原体的力量与信任。

“这是项从未有星际战士接手过的任务，也是维系帝国运转的伟大基石。我从七万人里选出你们，正是因为你们决策迅速、能力卓越、作风严谨，并能清楚地分开理智与感情。”

她抬起眼，注视着他们每个人的灵魂，竖立的瞳孔直刺得这些战士肌肉生疼。不过很快，她锐利的视线就渐渐柔和下来，如雕塑般高贵的面部呈现出一种几近温和的光彩。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们将留在这里，成为我最贴心的助手。这将是一项独立于军团体系之外的职务，几乎无法带来任何明面上的荣耀，甚至会让你们感到长期的困惑与不解。”

她伸出手，在桌上整理好的数座文件山上轻轻扫过，最后按在一摞靠边的文件顶上。

原体的举动在星际战士的内部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风波，可以说，在场的所有战士，都因原体的决定感受到了一点极其不真实的冲击力——让他们远离战争，插足帝国的行政系统？

甚至，是要求他们这些只会杀戮的战士，从零开始学习公文？

罗兰紧盯着那些文件，用自己的超凡视力观察文件的侧面，默数它们的页数。片刻后，他不由得心生恍惚，甚至于虹膜都在此刻颤抖了一瞬。

他们从未想过要如何回到凡人的世界。自从在少年时期被选中并改造后，无尽的战争就成了贯穿他们生命的始终，而他们曾经也坚持相信，这会是自己唯一且注定的使命。

但是现在，原体却要将他们从战场上拖出，让他们完成一项没有敌人、无法获胜的任务。这种奇妙的荒谬感在他们心头盘旋，如同一只无法捕捉的幽灵，时隐时现，却又挥之不去。

“请让我反对您的决定，原体。”正当在场的战士还处于困惑中时，一道沉闷、坚毅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我认为，无论是您还是军团，都应该与泰拉的政治保持距离。”

“鲁杰多。”艾薇罗娅转动眼眸，看向这个唯一没有摘下头盔的战士：“请继续说。”

“身为首归之女，您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而不用理会那个已经变得臃肿腐烂的政务部。”鲁杰多沉声说道：“那里只会污染您的智慧，将宽容视为胆怯，并挥霍您的容忍与耐心。”

“你说的很对。”艾薇罗娅点了点头：“可正因如此，我才需要去整治他们。”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鲁杰多，我身为首归之女，天生就要担负起比其他兄弟更多的责任。因此，我决不能让自己置身事外，反而要主动深入其中。”

“‘唯有深入野兽的洞穴，才能捕获到它们的幼崽’，这是在摩洛的多纳尔家族中流传的一句家训。以我们目前的情况为例，如果我不去了解，又要如何知道它的顽疾位于何处？”

“唯有知晓顽疾的源头，才能将它彻底根治，况且，我们总不能看见伤口腐烂，却仍由它继续向全身扩散吧？我很感谢你的关心，鲁杰多，但这个决定不会因此动摇，你明白吗？”

“……遵命，原体。”鲁杰多沉默了片刻后，才重重地低下了头：“我会服从您的意志。”

“那好，接下来我会报出你们的名字，报到名字的人来我这里领取对应的文件。”艾薇罗娅说道：“从明天上午七点开始，你们就要来这个房间报道。我知道你们对此一无所知，因此为了向你们负责，我会确认你们的能力，并亲自指导你们前三天的工作。”

她站起身，拿过一份文件，而这个动作要比任何语言都更加有力：“罗兰。”

拿着自己的分到的文件与说明，走出原体的办公房间时，罗兰仍然沉浸在一种难以言述的兴奋当中。或者说，在场的绝大部分战士，都沉浸在即将与原体朝夕相处的幻想当中。

除了鲁杰多。

“所以你是有什么问题，鲁杰多？”他走过去问道：“你在对母亲的决定感到不满吗？”

“是的，罗兰。”鲁杰多直言不讳地说道：“正如我之前所说，原体身为首归者，完全可以游离于政坛之外，这对她来说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更何况，我们都是战士，即使是后勤部队，也绝不会龟缩在战线的后方。”

“而我们正处于战争之中。”罗兰说道，他掂了下文件，感觉它们比自己的爆弹枪还要沉重：“即使这里没有硝烟，没有死亡，也是全帝国最激烈的战场之一。”

“我们手上的每一张纸，都可能涉及到几亿人的命运与跟未来，只需要几个简单的批注，就可能影响到整个星球的存亡。这是战争，不流血的战争，同时也是我们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广袤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