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卡洛曼
“艾薇有很长时间没来过了。”卡洛曼说道。
女仆将桌上的餐碟都收拾下去，为房间的主人呈上两杯淡粉色的甜酒。在经过两个月的治疗后，卡洛曼已经可以下床活动，只是还要注意每天的活动时间。
“她要上课。”雪莉·多纳尔在他对面说道，她有着多纳尔家族标志性的黑发，比男孩见过的夜空还要深邃：“还要学不少东西。我记得最开始，父亲给她安排了三十多门学科……不过，上回我见到她时，她说现在只剩下十门课要上了。”
卡洛曼轻轻摩挲着杯柄，良久之后，他才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开口。
“为什么会缩减掉这么多？我以为多纳尔是在贵族教育上最严苛的家族。早在……早在托曼德还显赫时，我就听说过你们的名声，有许多骑士从你们的教导中落荒而逃。”
“哦，因为她毕业了。”雪莉抿了口红酒，蜂蜜的甜味能让她放松下来：“数学、化学、机械、剑术、决斗……很多事她都能做的比导师更好，正因如此，她要学的课程就减少了。”
哦，所以她还是那么棒。卡洛曼想着，低头抿了口酒，任由发丝遮住他略显阴郁的表情。他搞不懂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态：既为艾薇罗娅的成就高兴，又厌恶听到旁人对她的赞扬。
“你们都喜欢她。”他以肯定的语气说道，尽量忽视掉那份从舌底泛起的酸涩：“就像我父亲，还有哥哥们，她是天然的中心，没人会不被她的才华与魅力折服。”
“也许吧？毕竟她真的很迷人。”雪莉又喝了一口，脸上泛起片淡淡的红晕：“不过，她更像是那种从童话里走出的骑士，虽然各方面都很棒，但又带着点不真实的感觉。”
“那是因为你没了解她。”卡洛曼用力咬了下舌头，品尝到口腔里的铁锈味：“多和她聊聊天，雪莉，很快你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她比任何人都好，相信我。”
“当然。”雪莉笑了笑，她的黑发在阳光下更显亮丽：“你该休息了，亲爱的，或者你需要未婚妻的一个吻才愿意躺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卡洛曼有些羞恼地把甜酒一饮而尽，就翻身爬上了床：“以后也不用你来陪我吃饭，雪莉，别以为自己很了解我，托曼德的血脉绝不会败给软弱的情感。”
雪莉笑了起来，那笑声让男孩有些气闷，又不愿失了面子，干脆就选择背过身去，不去看她。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了少女离开的动静，还有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这家伙，走的倒是干脆。
他心里冷哼一声，就想翻身去拿本书看，却没料到自己刚一回头，就撞进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那里面像是潜藏着风暴，旋转着将他吸引，几乎要陷没在那团深邃的风眼中。
直到唇上传来点温热的柔软，卡洛曼才猛得从那份引力中惊醒，后背瞬间贴上了墙壁。紧接着，他就听见了雪莉咯咯的笑声，直笑得他满脸通红，恨不得钻进床底下去。
“你、你怎么、能怎……”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两眼乱瞟，脸上烫的像是着了火一样：“先祖在上啊！雪莉·多纳尔！我从没想到、我、你、这——天啊！”
“怎么了？这本就是夫妻正常该做的事吧？”恶作剧成功的雪莉挑了下眉，露出个有些狡黠的笑容：“还是说，卡洛曼你连这个都承受不了？未免有点太可爱了吧？”
“我才不是！”卡洛曼气急道：“还有别说我可爱！”
“哦，好的，下回我会记住的。”雪莉倒着往门口后退两步，笑吟吟地向他挥了挥手：“好啦，这次是真走了，再见，亲爱的未婚夫。”
“……再见，雪莉。”卡洛曼低声说道，与合拢的门扇一起，消失在雪莉的视界中。
——
像她这么大年纪的贵族女孩，都会计划些什么？
这是艾薇罗娅在偶尔闲暇的时候，会分心去思考的事情。那些在家族中正常出生，成长的姑娘们，是会像她这样接受训练，还是满足于贵族间的交际，来往于各路情人的床榻？
“准备好了吗，艾薇罗娅？”
熟悉的声音将她唤回，艾薇罗娅看了眼自己的通讯频道，将自己这边的念珠打开。
“自那天以后。”她说道：“我就没有什么时候不是在准备的。”
“很好，时刻保持警惕。”克罗泰尔说道，让骑士的引擎轰鸣起来：“全力以赴。”
她没有说话，只是让链锯剑发出嗡鸣，表示回应。
当闸门在液压中开启，缓缓上升的时候，机库中昏黄黯淡的环境，就被外界凄冷的冬日穿透。艾薇罗娅推动拉杆，操纵着骑士走出堡垒，左右打量了下眼前的库什丛林。
【狩猎】，在多纳尔家族中，骑士间的决斗被这项运动取代，成为年轻人之间较量能耐、解决矛盾的方法。每头野兽都有自己的分数，最后谁的分数更高，谁就是狩猎的胜利者。
而艾薇罗娅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她参与狩猎的唯一目的，就是完成自己的训练。等她什么时候胜过克罗泰尔，她的实战课程就算毕业，可以去其他家族拉拢未来的盟友。
每次课程的时间都是三天，侍从们会为她提前准备好三天的食物和清水，而圣物管理员会确保骑士的能源充足。到目前为止，她已经输了三次，只希望能在十次前通过考试。
呼啸的北风不断拍打在外壳上，随着城墙上的号角响起，两名骑士同时踏入了已是银装素裹的丛林。这里的巨木都长得遮天蔽日，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剑状冰凌。
全副武装的侍从们跟在各自负责的骑士身后，与其他时候不同，这回他们无需负责贵族的后勤工作。他们的任务是陪同、记录、并收拾好骑士的猎物，作为之后对各自成绩的证明。
死神链锯剑率先发出了轰鸣，在库什的丛林里，任何疏忽都可能让骑士死于非命。那些野兽不仅凶狠狡猾，还能撕开机甲的精金外壳，将里面的贵族变成一顿多骨的美味佳肴。
鸟卜仪还在忠实地扫描出周围的信号，只是这些不起眼的信号，根本提不起艾薇罗娅的兴趣。她想要的是秘蜥龙，是异剑齿虎，而不是这种普通的，对骑士来说根本无害的动物。
下午六点，随着太阳彻底没入地面，漆黑的夜幕代为掌管了库什的天空。考虑到当地的严寒和危险，艾薇罗娅干脆除了必要的生理问题外，都选择窝在温暖的机舱里休息。
尽管骑士的机舱里又小又窄，但相比起在【不屈号】时的拥挤，这种环境竟然让她觉得还能接受。况且，箱盒里放的罐头也还不错，就着配给的清水，总归是能填饱肚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