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八里乱葬岗
三人歇罢，继续赶路。
闲谈中，张磷得知，西边的蛮族犬夷，原本和我大咸朝相安无事。
双方贸易往来频繁，互通有无。
犬夷的牛羊马匹、奇珍异兽正是我朝所需。
大咸的丝绸瓷器、机具丹药也是犬夷至爱。
西阳城作为边境第一大城，自是热闹繁华，包罗万象。
故而周边地区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乐于在西阳城安家置业。
黄嫂夫君秦川，身为终阳宫外门丹药堂堂主，那可是个肥差，几年间捞了不少油水，便也在西阳城置办了宅院，让妻女住那里享福。
谁承想，犬夷族近来寻了个妖怪做大巫师，全族变得凶恶好战，四处劫掠。
往日繁华富庶的西阳城，也成了一片焦土。
张磷听罢，内心悲怆。
不过这等军国大事，只能靠朝廷出兵平定，他一介食不果腹的草民，确实无能为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护送眼前这两位西阳城逃出来的母女，平安抵达终阳宫，也算是功德一件。
当然，那十两银子是不会退的，到了终阳宫秦堂主该给的赏银也是不能少的。
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不能混作一谈。
“八里……乱葬岗。”
张磷指着前方洼地，声音有些颤抖。
“咦！张大哥，那里的土颜色怎么和别处不一样？”
菜丸子瞪大眼睛，疑惑问道。
洼地里的土都是焦黑色，和外面的黄土地有明显的分界。
“阴阳交隔，这边是阳，那里是阴。”
菜丸子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我们要去那里睡觉吗？”
“呸呸呸，别乱说，不吉利。”黄嫂连忙打断女儿的话。
“童言无忌，不妨事。”
张磷嘴上安慰她俩，心中却清楚此地凶险。
去年跟薛半仙走过一趟，凑足了三十多号人，都是精壮糙汉，在午时阳气最旺盛之际方敢通过。
事已至此，只能暗自祈祷此番顺利。
他伸手打开了包袱，将所有法器、符纸一一取出。
“前方凶险，这些物件你们随身各带几件，以避邪祟。”
接着又用仅存的朱砂连画三张驱鬼符。
【驱鬼符+3】
【驱鬼符：一阶（203/1000）】
张磷清楚，包袱里的镇邪法器，尽是薛半仙骗人用的破烂假货，带在身上聊胜于无，多少给点心里安慰。
自己画的这三张一阶驱鬼符，才是保命关键。
毕竟亲测有效，还有越级强杀二阶魅鬼的真实历史战绩可查。
他将驱鬼符对折几层，“此符含于舌下，万不可吐出。”
“少侠，我随夫君多年，也知晓些符箓法器，从未见此等用符之法？”
“黄嫂放心，一定灵验，照做便是。”
口乃人体阴阳出入之门，死则魂出，生则魂入。
舌为六意要冲之地，拱卫阴阳门，必当重防。
张磷也不知这些认知从哪冒出来的，许是原身的宿慧吧，反正他觉得这么做一定没错。
黄嫂闻言，杏口微张，粉舌上抬，将符纸压在舌下。
怕女儿贪玩吐出，帮她也压好之后，又多嘱咐了几句。
一切准备停当，张磷看看天色也近午时，遂带着二人向八里乱葬岗进发。
他左手拂尘，右手桃木短剑，口含驱鬼符，当先踏入了那片焦黑洼地。
八里乱葬岗，地如其名。
方圆八里，灰砂黯砾，寸草不生，无一活物。
尽皆是荒坟，茔堆，枯骨，腐尸，连绵一片，鬼火妖光不时闪现。
凡人若想通过，需得开光法器护持，或是人多势众阳气鼎盛方可。
眼下法器都是假货，一男一女还携一幼童，贸然进入就是找死。
若是没有一阶驱鬼符护身，张磷也不敢如此行事。
开始一段路还算顺利，除了崎岖难行，倒也没什么异状。
张磷估摸着行到八里乱葬岗中心的时候，回头看去。
只有黄嫂跟在身后，菜丸子却不见踪影。
他急忙询问，“菜丸子呢？”
八里乱葬岗景色怪诞，能迷人心魄，黄嫂一进来就神情恍惚，只是木然跟着前行。
经张磷一问，她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四下寻找。
不知何时，他们脚下冒出股股黑雾，很快将两人包裹。
黑雾极为浓重，在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伸手不见五指。
情急之下，张磷如盲人般伸手乱摸。
“啊！”
听到叫声，张磷立刻反应过来。
“黄嫂莫慌，是我。”
“这黑雾来的蹊跷，必有妖邪，我们先靠在一起，免得走散。”
“嗯。”
黄嫂怯生生应道，扶着张磷的手臂慢慢靠了过去。
张磷猛然想起怀中还有宝珠，或许有用，赶忙掏出。
珠子通体透黑，在黑雾中也能看到其中光彩如氤氲流动。
“这是什么宝贝，为何能发出五彩黑光？”
“此乃我超度魅鬼时炼化来的。”
“莫非是鬼舍丹？”
黄嫂毕竟是秦堂主之妻，对丹药等物颇有见闻。
张磷也反应过来，听闻这鬼舍丹极为罕见，千鬼超度，也未必能得其一，人若吃了，即刻化作活鬼，不惧白昼、法器、符纸。
这时，他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黄嫂，你且张开嘴，让我塞进去。”
“张兄弟，你……要作甚？”
“眼下我们被黑雾所困，想必是高阶厉鬼作怪，我的一阶驱鬼符抵挡不了多久，必须放手一搏。”
“该当如何？”
“想必你也知晓，吃下鬼舍丹可化人为鬼，若你只是含在嘴里，且有舌下驱鬼符坐镇，应能仅散发鬼气，以鬼驭鬼，冲散黑雾。”
“这……法子可行吗？”
“五成把握吧，这是唯一的办法，别耽搁了，菜丸子还不知怎地。”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黄嫂想到孩子，不再犹豫，拿过鬼舍丹，放入口中。
霎时，她体内迸发出凌厉阴气，五彩黑光涌动，周身一丈之内，黑雾全消。
终于得见天日。
张磷大喜，急上前攀住黄嫂腰身，推她向前。
“切记切记，不能咽下去。”
不知多久，终于走出了黑雾，此时已到了八里乱葬岗另一头，出口就在不远。
黄嫂已近极限，全无意识，双目紧闭，行尸走肉般任由张磷摆布。
张磷不敢耽搁，忙撬开黄嫂发白的嘴唇，抠出了鬼舍丹。
黄嫂一下瘫倒在地，面色逐渐由黑转白。
张磷放下心来，松口气休息。
蓦地瞥见旁边有个瘦小身影，撅着屁股，正卖力啃食着一具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