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余三思喊道：“等一下。”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抖开来，是一个白玉手镯，上面雕着栩栩如生的一朵莲花，递给温子衿：“这是我妈留给我的，现在送给你了。”温子衿接过了戴在手上，大小正合适。白玉衬着莲藕般的手腕，相得益彰。温子衿抚摸着手镯说：“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会好好爱护的。”

温伯韬催促道：“时候不早了，就此别过吧。阿文，好好游历，等你早日回来。”说完蹬了几步，跨上车档，越骑越快，驮着温子衿渐渐远去。温子衿一路望着余三思，不停地挥手。余三思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迈出回去的一步，等他们消失于视线之外，叹了口气，将背包往肩后一甩，大踏步地往南方走去。

余三思一路向南，经绍兴，往临海方向而去。这一路基本以走路为主，偶尔搭个便车。因为带着任务，他边走边打听，听到有道观的信息，都会去探查一番，发现在一些农村，拜佛跪菩萨、求神做道场的事情盛行。十几天过去，他带的盘缠基本已花完，遇上有零工可干，会停下来赚点饭钱，这也属于游历的一部分，因此走得极慢。这一路过来，余三思看到挑着担子、挂着挂包做生意的人，卖老鼠药的、收破烂的、行医看相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与他们攀谈，发现以临海、鸥州一带的人居多，走南闯北，离家在外，十分辛苦，更有甚者，有人边聊着会卷起裤腿，给他看腿上被恶狗咬过留下的疤痕，或者露出背看太阳晒出的毒疮，可见这一行也是十分的不易。在与这些混迹江湖的人交谈中，余三思也得知，天台山上确有不少道士，不过行踪都十分隐秘，除了内行人很难找到他们。这也印证了温浩的话，于是余三思加快往临海方向赶去。

这一日来到临海，余三思已身无分文，连吃饭住宿都要成问题，当务之急是先找点活干，赚点钱。

余三思打听到这样的劳力集聚地，一路寻踪而至。看到一空地围着十几人，或蹲或站，三三两两聊着天，心道莫非就是这里了。故作闲逛，在他们周围转悠，听他们闲聊。虽然他们都讲临海本地方言，但余三思也能听明白个十之一二，有几人现在这世道越来越不好，钱越来越不值钱，出来找生计的人越来愈多，日越来越难过子。一个中年男子说道：“王先生说，现在外面乱得很，几派人一会你打我，一会我打你，都没人管老百姓了。”王先生似乎在他们中很有地位，另一个年级稍大的人问道：“王先生还说什么了？”那中年男子说：“那天王先生跟我说了很多，什么左啊右啊，革命啊，讨伐啊，我也不太懂。总之他说可能要变天，要大变了。”那中年男子忧心忡忡地说道：“大道理我不懂，我就知道世道安稳，老百姓能挣到钱，日子好过才是重要的。这天说变就变，我们平头小百姓可怎么办？一家老小可都靠我养活呢。”

边上一个年轻男子脸上带着刀疤，看上去带点邪气，笑道：“张哥，你长年在外讨生活，不怕你漂亮老婆偷汉子吗？哪天我回村了，一定要找嫂子好好叙叙旧。”边上的人都淫邪地哈哈大笑。那张哥涨红了脸，他是个实心人，不认为这是开玩笑，恼怒地说：“阿三你个臭小子，敢打我老婆的主意，看我不揍死你。”起身去打阿三。阿三见他认真，不敢与他冲突，一边跑一边说：“莫打莫打，开个玩笑至于这样吗。”收势不住迎面和余三思撞在一起，摔倒在地。余三思因见他跑过来，有了防备，倒没摔倒，正要骂他冒失，那张哥已一把揪住阿三，作势要打。余三思想也没想，抓住了他的手。张哥说了句临海话，见余三思没听懂，又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说：“我打他，你管什么闲事？”余三思说：“我们都是出门在外的，以和为贵吗。”张哥力大，甩开了他的手，恼怒道：“他都要日我老婆了，还和个屁。”坐在阿三身上左右出拳。阿三毫无还手之力，双手护住了脸，疼得“嗷嗷”直叫。

余三思于心不忍，又劝道：“出过气了就好了，把人打坏了，你也要坐牢的。”同行的人也劝。张哥血性上来，依旧不依不饶：“你他妈是不是早就在打我老婆主意了？啊？我打死了你，看你怎么找我老婆叙旧。”余三思见他似乎得了失心疯，运起祝由术，双手向上，手心相对，双手各自大指压住小指，口中默念《净心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不多时，手心出现一道若有若无的白光，余三思乘众人不主意的时候，在张哥额头轻轻一按。张哥打了个激灵，突然住了手，看到被他打惨了阿三，跳起来说道：“奇怪，真是昏了头。”怕惹上事，一言不发走开了。

余三思将阿三拉了起来，问他有没有事。那阿三是个混混，日常里打架斗殴也是常事，受惯了打，张哥拳头虽重，但没有伤及他筋骨。起身掸了掸衣服，揉着疼痛的胳膊，朝张哥的方向吐了口口水，换做一脸无所谓的神色。旁观的人慢慢都散了。阿三见余三思还不走，对他说：“你这人不错，也是来找活干的吗？”余三思点点头：“好像来要人的不多啊。一直都是这样吗？”阿三四周打量一番，拉着余三思走出一段路：“以前要的人多，这段时间好像生意不好，小老板们都不敢随便找人了。我这倒有份轻松的活，一天一元，包午饭。愿不愿意去？”余三思听他说得不明白，问道：“什么活，不是违法的吧？”阿三不屑地说：“瞧你说到哪里去了，不违法，去了你就知道了。”余三思仍然犹豫道：“既然你有这么好的活，怎么还来这里找啊？”阿三摇头晃脑道：“怎么，你不信我？怕我把你拐了？你一个大男人，卖给谁去？”余三思不好意思道：“我只是好奇。”阿三拍拍他的肩说：“我是瞧你人还不错，不然早不管你了。我来这里不是找活，是找人来的。那些人都是我老乡，本想从中挑一个的，谁知道无端挨一顿打，真是晦气。”说着又往地上吐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