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悬崖上（1）

星期六下午，天气闷热，街上行人稀稀拉拉。这时，妈妈——不对，应该称母亲。田老师说得对，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张口闭口喊妈妈了，那样多幼稚啊！

母亲正在阳台上弯腰侍弄花苗，当她抬起头时，突然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她的摊位前。

这人穿一身白绸缎，戴一副把脸几乎遮严了的大墨镜，头上扣着个竹皮礼帽，手里拎着精致的棕色小皮包，整个装束像个高档土豪。

母亲起先以为又是个大流氓，因为平常时不时会有个别不正经的二流子男人来骚扰她。

通常情况下，每遇到坏人她都会有些害怕，心里会发抖，可这会儿不知怎么搞的，她却突然感觉心跳加快，嘭嘭乱响——母亲说那是恋爱的感觉。

当高个子男人走到花摊跟前，摘下墨镜时，母亲大喜过望，惊叹道：“天——怎么是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原来是赵老板这个大坏蛋！

赵老板笑嘻嘻地说：“看你说的，我怎么会找不到？这还用找吗？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也不想想，卖花的，就这么几个地方，而这里距广场又最近，我一猜就准猜到。再说啦，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照样也能找得到。”末了又补充一句：“你这生意做得蛮不错的吗，能赚不少吧。”

母亲红着脸说：“让你见笑了，挣几个算几个呗，能供给娃上学就成。哪像你们大老板，做的都是大生意。”

赵老板说：“好吧，以后你的花我包圆了。就你这点儿花，还不够我办公室用的。再搞点儿大的来。”说着，他就向停在路边车上的人打手势。车上一个满身油漆的人过来后，他就和那人一起，把母亲的花不管大小好赖，一股脑儿往后备箱里装。他还边装边说：“下次叫个皮卡，专给学校、医院或敬老院送，能放多少送多少，反正都算在装修成本里，人家还高兴，也显得咱装修水平高，紧跟时代步伐。”

后备箱装满后，赵老板从小皮包里抽出一沓人民币，数都不数，也不管妈妈要不要，直接拍到窗台上。

母亲说根本值不了那么多钱，要给他找钱。但他理都不理，转身直接走人。

当我看到这一切时，突然想起他看戏挂红的事，就晓得他肯定不怀好意。于是，我就冲着他的背影，故意拖腔拖调地大声喊道：“赵老板挂红——二十条！”

没想到这一喊让他十分吃惊，他回头诧异地望了我半天，仿佛记起一件久已忘却的事，然后冲我笑了笑，很赞赏地点点头，说：“好儿子，真不赖！我喜欢。”

接着，他又看了看我，笑嘻嘻的，也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王老板挂红——一条！”

母亲莫明其妙地望着我们说：“你俩这是搞啥子鬼名堂哟！”

从那以后，赵老板经常来母亲的摊位，他只在母亲这里买花，而且一买不是一整车，就是一后备箱。这让其他卖花的人很不爽，他们便到处造谣，说母亲的坏话：什么母亲晚上打扮得花枝招展，专门出去勾引男人啦；什么母亲和好几个有钱的大老板都有一腿啦；什么我又是个没爸的野种——因为从来也没见过我爸爸来过……总之，都是些非常难听非常恶毒而无中生有的谣言。她们不仅造谣污蔑，还动手使坏。也不知是哪个缺德冒烟的，给母亲的花盆里偷放癞蛤蟆臭鸡蛋大蒜等，那种刺鼻难闻的气味，那些恶心人的污浊情形，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