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个人四个群
这师兄师姐都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个都考虑着离间挑拨？这莫非还是本门特色不成？
行天顿时感觉这李道生门下的氛围，似乎有点不对劲。
“你可知道，她当初为何会被李道生亲手诛杀么？”何诩朝行天发问。
“不是因为她联合妖族诸部出兵征伐人族？”行天问。
“天下纷争何其多，李道生不还是常年隐居？他不是什么闲事都会去管的。”何诩回道。
“因为妖族女帝太强？为了护住人族气运？”行天又问。
“百年前的黎九谣确实实力出众，但人族修士杰出之辈何其多，光执掌天问派的云心仙子，便足以与她抗衡，何必李道生亲自出手呢？李道生偏向人族，但倾斜得也不算厉害，他建立的桃源城和天问书院可是接纳所有种族共存的。”何诩又否定这两个理由。
“你还是直接说答案吧。”行天很快就对何诩卖的关子失去了兴趣。
“是因为黎九谣做得太过分，她当初征伐中州人族并不仅仅是要争夺人族的土地和资源，更是要将人族赶尽杀绝。”何诩回答。
“以这一两百年间妖族的规模想要灭人族不是做梦？你说她有这种想法，可有证据？”行天有点怀疑。
“这些证据并不难找，她不过是百年前横空出世的人物，关于她的记载不少。你可知她挥军中州的时候屠戮了多少人族？她治下的万妖国，被抓住的人族不是做奴隶就是当祭品处死。
妖族诸部废除吃人习性已有千年之久，但她却曾试图颁布法律重新允许众妖食人，最后被诸部首领共同反对才作罢，不难看出她对整个人族的态度之激进。”何诩依旧闭着眼睛，但行天却有种被对方直视眼睛的感觉。
“你说的这些记载可靠吗？”行天还是半信半疑。
黎九谣陨落之后，聚合起来的妖族当即溃败，在胜利者书写的史书中，作为败者的妖族女帝，形象不可能会有多好。
兵主在蛮族中被奉为战神，但在中州人族的记载中，却是个暴戾蛮横的暴君。
“如果这些记载源自中州，我也会有所怀疑。但我刚才所说的内容，皆是源自妖族内部记录。而且……”何诩刻意在这里停顿一下，“我还从李道生那里得到过证实。”
“他亲口所言？”行天略微吃了一惊。
如果是李道生的评价，那可信度就高了。
李道生如今的地位早已经没必要在乎名声，他无需费力给自己的对手泼脏水，想杀谁就杀谁，这世上有多少人指责他师出无名都没有太大意义。
“你可以找机会问他。”何诩坦荡地说道。
听到这里，行天已经基本上相信了何诩所言，他要编造也不该编这种一戳就破的谎。
“那她跟人族有什么深仇大恨？”行天又问。
“这我没有调查过，但不难想象。正如这世上不知多少人族被妖族所害，这世上被‘斩妖除魔’的人族修士杀死过至亲的妖族就少吗？”何诩反问道。
行天这次没有提出什么质疑，妖族脱胎于各种飞禽走兽，人族狩猎野兽，野兽食人，人族与妖族相互争夺生存资源的矛盾自远古时期延续至今。
最初的妖族只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开启心智，得以修炼出人形，本质上依旧是飞禽走兽。但经过数万年不知多少代的演化，如今的妖族早已进化成了不同的物种。
虽然发育速度跟人族还有差距，但在族群中出生的妖族孩童还是跟人族一样，无需修炼就能天生开启心智，再成长到一定年岁稍加修炼，就能得到人形，甚至有个别妖族出生就有这种化形能力。
妖族按本相兽身所属的种类聚居，划分出诸多部族，在妖族诸部发展出各自的文化后，他们还因为自己开始普遍拥有人形面貌开始对祖先曾经习以为常的食人习性感到排斥，将其视为一种野蛮行径。
但妖族和人族遗留下来的种族矛盾，并没有随着妖族的进化而化解，在某些时代，甚至还因为竞争各种资源而愈演愈烈。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人族依旧将妖族当做兽类对待，而妖族也视人族为异类，人族杀妖，妖族杀人，在各自的世界都不会被视为一种罪过。
这就导致如今人族和妖族之间存在世仇的情况变成了家常便饭，尤其是在修士之间，随便一个人族修士跟妖族修士坐在一起对酒言谈，往祖上数几代就会发现，总能找出个“你家老祖门人杀过我家老祖朋友”的旧仇，然后就得摔杯开打。
一个憎恨整个人族的妖族，实在太过常见了，黎九谣的动机确实没有太大的考究价值。
“你现在懂我的意思了吧。如今的蛮族，或者说夸父族后裔，在那些妖族的眼中，也不过是人族的分支……当然，也许你们中很多人不这么想，但你要知道在妖族眼中我们都是一样的。女帝黎九谣治下的万妖国，对蛮族和中州人族是没有区别的。她仇视的是自己眼中的异族，她想杀李道生却独力难支，所以选择跟我们合作，但并不代表她心底就没有敌视我们。”何诩解释道。
“至少现在她不至于在背后捅我们一刀吧？”行天想了想说。
“现在当然不会，但万一将来她找到了机会直接吃掉你我价值的时候，你觉得她会手软么？又或许，她早就在谋划将来一起对付李道生的时候，将我们也一并解决的办法呢？”何诩反问。
“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行天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找出反驳的理由来。
“她所擅长的幻术，对你来说尤其棘手。所以行天师弟，你更要小心她。我们要一同关注她的动向，有什么情况，及时知会。在这件事上，我们是一路的。”何诩说。
“可以，多谢你的提醒。”行天暂且应允了下来，“那么师兄，没其他事情了的话，我就先去修炼了。”
“请。”何诩这次没有再留他，睁开眼睛看着行天起身。
两人做了些表面的道别，然后何诩目送行天走出大殿，很快自己也起身离开了。
行天在庭院中研究了一会儿锻炼用的器材，看到何诩穿过方形的洞门前往藏书阁，这才试着在心底呼唤兵主：“先祖大人，这两人，似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睦啊。”
“哼哼，都急着拉拢咱们，这倒也是好事。我们就这般左右逢迎便是，这就是我以前教过你的，兵法中的制衡之道啊！”兵主豪迈地笑道。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行天回应，继续把玩李道生留下的那柄长矛。
好一会儿过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先祖大人。”
“怎么？”
“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也在这么提防我们？”行天迟疑地问道。
半晌的沉默，兵主沉吟：“嗯，老子当年那么强，倒也真有可能啊。”
与此同时，何诩走进藏书阁深处，突然听到了身处厢房的阿玖传来的心念：“所以，你怎么看那小子？”
早在昨天行天入门的时候，他们两个其实就已经在暗中讨论过好几次了。
“蛮族的英魂传承之法前提是保留下先祖的残魂，而当年的霸王兵主根本就是个疯子，见强者就要挑战，不知道杀了多少修士，他当初可是主动找上李道生的。我还是那句话，这种人属于难以控制的变数，稍有不慎，我们也会被盯上，或者受他牵连，不得不防啊。”何诩同样以心念回应。
“我倒是更担心作为宿主的那小子，这个岁数心智未全便拜入李道生门下，若是受李道生影响太深，指不定就会倒戈。”阿玖提出了另一番担忧。
“如今形势如此，也只能让他先加入进来了，但还是要时刻注意他有什么动作，你我都是。”何诩说。
“这个自然。”阿玖回应。
就在这三人同床异梦，各自有所考量的时候，观中深处的一角，浮现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叹息：
“才三个人就开出了四个群，你们这德性，能成什么气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