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破碎与碰撞
一周后，逃跑屋。
李昂推开门，再次看到瘫在椅子上不省人事的七芒星。
他拽过毯子盖住七芒星，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牛皮笔记。
这样的笔记桌上还摆了六本。
七芒星看起来不太靠谱，可这段时间确实在不眠不休的工作，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李昂帮不上什么忙，他在神秘学方面完全是个门外汉，最多打打下手。
这段日子难得消停，让李昂来形容，大概就是...
泡沫般的日常。
沈小鱼每天悠闲度日，张金彪虽然受尽折磨，却也还能忍受。
日子平静安宁，让人觉得就这么下去也不错。
可惜，这宁静建立在“沈小鱼绝口不提自己父亲的死”之上。
李昂看得出来，沈小鱼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所以即便是跟杀父仇人相处，甚至经历了灵魂互换，也能安然度日。
可这同时也是种自我封闭。
不管李昂还是七芒星，都没有立场跟她谈论这件事。
九岁的沈小鱼在想什么没人清楚，四十二岁的张金彪打算怎么做，同样没人清楚。
只有事实无比明晰地摆在那里。
张金彪是沈小鱼的杀父仇人。
他的确在小鱼的家里，亲手杀死了小鱼的父亲。
这就是包裹在泡沫里的尖刺，只要有风吹过，一切都会轰然破碎。
李昂有些不安，他明白，这阵风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
叮铃铃铃！
电话铃响起，李昂接过，放在耳边。
“三条联系我了，他今天中午过来。”
——
“今天上门来一共有两件事，首先要祝贺之前那四起委托的圆满达成。”三条手指交叉拄着下巴，“不过在此之前，请容我问一句。
为什么去完成任务的人毫发无损，而这二位…”
三条目光扫过李昂肩膀上的绷带，七芒星脸上的淤青。
七芒星和李昂耸了耸肩，这是他们跟厢长互殴导致的伤口，至今还没完全愈合。
“我懂，第一条规则，禁止谈论搏击俱乐部。”三条笑了笑，
“话说回来，能把工作完成的这么漂亮，最佳员工非你莫属了。”
“好诶！”小萝莉握着拳头，低声欢呼。
“哈…这孩子也在跟着高兴呢。”三条跟小萝莉对上眼神，犹豫几秒，他伸手拍了拍对方脑袋，露出勉强的笑容。
不想摸就不要摸啊…我是什么很可怕的大型犬吗？没像上次那样直接拔枪倒是有进步，可这笑容好恶心诶。小萝莉嘴角抽动。
“冷静点，我没有敌意。”三条高举双手，往后挪了挪，“第二件事。丧彪，我觉得你不对劲。”
“哦？是么。”刀疤男冷冷地回应，他举起酒杯，将剩下的龙舌兰一饮而尽。
“一向独来独往的你不仅收了个弟子，还跟朋友在家里聚会…”三条神情严肃，“你得了什么绝症，还是想退休了？”
刀疤男不说话，而是点起雪茄，眯起眼睛看向窗外。
“我一向很尊重你，丧彪。可你最近真的没什么干劲。”三条说，“组织不养闲人，如果你真想退休…记得跟我说。”
他站起身，穿上外套，“下周二我会给你一份临时委托，然后全程在远处观察，欣赏你奇迹般的办事手法。
没错，这是一次【考核】。
祝我们两个都好运吧。”
说完这些，他推门离开，留下瞳孔狂颤的几人。
——
“真他妈的难以置信！我明明完美达成了那四个委托啊？”小萝莉抓起酒瓶，被李昂按了回去。
“想听听我的看法吗？”七芒星晃晃手指，“事实上，不管这次你做的怎么样，三条都会鸡蛋里挑骨头…比如做的太差，做的太普通，然后说‘嘿，丧彪，你最近不对劲，我得考核你一下’。”
“为什么？！”
“因为你42岁了，最近还开始养女儿，把精力用在了别的地方。”李昂接过话茬，“从35岁开始，你的竞争力就在逐步降低。三条是个年轻人，他想要的是亲自培养起来的，同样野心勃勃的年轻杀手。”
“靠，可我经验丰富啊？”
“经验可以积累，而你…怎么说呢，已经‘满级’了，却还要吃掉一部分本可以用来培养新人的‘资源’，”李昂解释着，“这种情况下，你又休息了足足一周，三条当然坐不住。”
“确实残酷…”七芒星眉头微皱，“李昂，你有过运营非法组织的经验吗？”
“算是...有过吧，和三条他姐姐一起。”李昂叹气。
“那个K？啊哈，我嗅到了坏女人的味道。”七芒星用胳膊肘拱了拱李昂。
“嘿！”小萝莉摊开手，“你们42岁的老朋友还等着呢，介意在他横尸街头之前找个办法吗？”
“这要看你自己怎么想。”七芒星说。
“你的意思是让我退休？见鬼...我，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个。”小萝莉的声音低了下来，沉默几秒后，她的音量恢复正常，像是在为找到借口而喜悦，
“这种情况下退休算是临阵脱逃，会被组织看不起从而停止庇护，仇家很快就会上门追杀。”
“有道理...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应该是完美达成这次考核，然后金盆洗手。”李昂说。
小萝莉张了张嘴，似乎又想说什么。
“看开点，至少你已经是最佳员工了。”七芒星清清嗓子，看向对自己竖起中指的小萝莉，“我们得做好两手准备。
第一，我会争取在下周二之前让你们换回来。
第二，如果我没赶上，希望你做好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小萝莉问，她的面色阴沉下来。
七芒星回答：“三条想看到的是能够正常执行任务的‘丧彪’，如果这个‘丧彪’不是你，那就只能是…”
“滚你妈的！我不允许！”几乎是瞬间，小萝莉抽出手枪，低声怒吼。
“冷静点，”李昂挡在二者中间，“既然你经验丰富，就应该做好最坏打算。”
“我…”张金彪放下手枪，喃喃自语，“靠，我就是不能。我杀了小鬼的父亲，又要逼着她杀别人…”
七芒星没再说话，他披上外套，转身出门。
李昂在原地站了几秒，看着小萝莉呆呆地垂下胳膊，手枪啪嗒一声摔落在地。
虚假的平和被打破，周围的一切不断碰撞，催促着停步不前的人开始思考。
“帮人逃跑是我们的工作，”李昂拍了拍张金彪的肩膀，“可如果你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只是从一个困境逃到了另一个困境。
把你们换回来之后呢？你继续当组织眼里‘浪费资源’的杀手，小鱼去过你现在的那种高压生活。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