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只配做棒槌
精矿的主体是矿石沫子，大多呈现灰褐色或者说黑灰色，含水量在百分之十五上下；用手捏起来的感觉有点像黏土，干燥之后就是石头沫子。
调浆工人忙活一个班下来跟泥猴差不多，浑身挂着矿。
“哈哈，老大，看你这狼狈相。”
下了班，胖子指着时翰林的样子笑个不停。
时翰林很无语，“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胖子笑道，“那可不一样，前些日子看你又会提炼又懂检测，还懂选矿，那会儿看你像带着大眼镜的知识分子，像是踩在云彩上那种咱们够不到的人，
如今再看你这狼狈相，就觉得好笑。”
时翰林笑骂道，“一边去吧。”
厂里有公共洗澡间，进去简单冲洗一下胖子又带着时翰林来到了上次吃饭那家小店。
“徐少爷又来啦。”店主热情的招呼着。
随手点了个花生豆和猪头肉，胖子笑道，“来点？扳倒井，这酒劲道儿。”
胖子在这小店里存了酒，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的啁了一口，“好，解乏。”
重生这副躯壳说不上健壮，时翰林如今手都有些颤抖，尤其握了一个班的铁锨，手指都伸不直了。
“不喝了。”
时翰林想去夹菜，不过手指如今都不太好使了，干脆用手抓进了嘴里。
“这调浆的活儿是整个工段最遭罪的。”胖子看着时翰林略有些颤抖的双手，“咱们刚干这活儿的时候，就这么说吧，全身上下除了下边不疼，就没有不疼的地方。”
时翰林倚着墙壁不由吐了口气，“是，赶明儿去做个小改小革，要不我早晚得交代在这儿！”
胖子不停的往嘴里送着花生豆，又啁了一口小酒，“你今天说啥，加根水管子？”
以时翰林后世技术员的眼光看如今八零年的冶炼厂简直就是个草台班子。
时翰林道，“对，加根水管，再做一个喷头，我看劳动强度降低百分之四十不成问题。”
胖子道，“水？奥，你是说咱们用调浆水加料？”
时翰林正色道，“调浆槽底接着调浆水，今天白天孙鹏也有在用调浆水管冲洗振动筛。
既然车间里有现成的调浆水，为啥就不能用来加料？接根水管加个喷头的事儿。”
胖子又啁了一口小酒，“是啊，我咋没想到呢。”
“妈蛋。”胖子狠狠的锤吧了桌子一拳，“现成的调浆水，竟然让老子抡了这么久的镐头，简直是拿人当驴用！”
时翰林道，“黏土状的精矿堆放在调浆网栅上本来就是一种不稳定结构，加水一润洗工作难度自然可以大大降低。”
胖子想了想，似乎在向往美好的未来，“老大，你简直就是个天才，跟你比，我们这些人简直就是些棒槌！”
有些主意只要说出来你就知道是个好主意，偏偏那些身在局中的人想不到。
“时翰林，你分配到哪里了？还是直接氰化段？”
回筒子楼的时候又看见了韩小玉。
“对，分在调浆岗。”
韩小玉脸色一滞，随即吐了口气，“哎，有些事形势比人强，没关系的，现在调浆也不怕，以后有机会当个替班，也能有当班长的机会。”
说着韩小玉还跟时翰林普及起了冶炼厂的历史，“工段有个叫郭浩洋的班长，他早先也是干调浆的，后来表现好打了替班，如今就在氰化段当班长。”
冶炼厂的生产班组一般会安排两三个替班人员，说白了就是多面手。
哪个岗位工人有休班的，替班人员过来打一天替补。
车间里能替班的人员大致算是班长候选人。
好巧不巧，这个郭浩洋现在就是时翰林的班长。
时翰林笑道，“借你吉言啊，祝我早日提干当官儿。”
这个年代的国企其实还是有些官本位的想法，干活不如搞技术，搞技术不如当官儿。
这几乎是一个永恒的鄙视链。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胖子一到岗位就拉着时翰林跑了出去，弄得扒路一阵懵逼。
“你们俩干嘛去？下料了。”
“很快的，你先忙活着。”胖子简单交代了一句就拉着时翰林来到了维修班。
“学民，焊个喷头，十万火急。”
一进车间维修班的人见有个人正在下料跑电焊，胖子踢了他一脚，说道。
“吆喝，咱们徐大少爷来啦。”林学民是车间的维修班长，见胖子进来笑道。
“老大，我嘴笨，你说。”胖子推了推时翰林。
“林班长，帮我做一个四零自来水黑皮管的喷头，找个外径40的铁管，长度二十厘米左右，前头焊接一个八毫米的螺丝。”
时翰林道，“再帮我找个四零自来水的三通，再来点生料带、麻丝也成。”
林学民站起来疑惑道，“你们要这些干嘛？”
胖子道，“问这么多干嘛，快，干活去。”
林学民笑道，“成，你徐大少爷开口，咱还有办不成的事儿？”
这些本就是小改小革，都是现成的东西，跑几下电焊就是了。
没多久，时翰林要的东西就齐活儿了。
胖子抓着还有些烫手的家伙什飞快的跑回了车间，来到球磨机振动筛旁，“孙鹏，让一让，借光。”
外边进来的调浆水管路一分为二，一路接调浆槽，一路接给球磨机工使用。
调浆槽那一路是焊死的，球磨机这一路接着一根四零黑色皮管。
“孙鹏，去，先把调浆水阀门关了。”
要说胖子这人也是挺奇怪的，平时干活时候说的永远比干的多，如今谈到小改小革反倒成了积极分子。
孙鹏也是丈二和尚，不过还是照做了。
胖子迅速的接上三通，接上两根黑皮管，一路给孙鹏，一路拉到了二楼的调浆槽上。
“徐大少爷，你这一大早又跑哪儿溜达去了。”扒路还在调浆槽上抡着镐头。
胖子笑道，“我给你看样宝贝。”
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皮管。
“孙鹏，开闸放水。”
加了喷头的水管冲劲儿很大，冷不丁的一来水胖子差点没抓住，黑皮管差点从他手里冲出去。
“狗日的，劲儿真大。”
扒路被这一幕造的发懵，“胖子，你又打算搞啥鬼。”
“难不成你们想用这东西加料调浆？”
过了一会儿，扒路忽然开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