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驴牌寨
昨夜雨急风骤，给烈日炙烤大半个月的天气带来些许清凉。
於皇寺后山，四千将士脱帽肃立，眼前这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下，埋葬着一百七十六位大明军将士的遗骨。
没有坟头，没有碑刻，每位阵亡将士的棺材里面都放着一只木匣，木匣内用油纸包裹着的册子里写着关于他们的一切。
默哀三分钟后，孙恺俯身一拜，四千将士尽皆弯腰。
戴帽，转身下山，随后全军拔营。
很快，大明军拔营离开钟离的消息传到元帅府。
郭子兴大惊之余，刚要亲自出城询问，谭歌入府，奉上孙恺亲笔书信后，告辞。
看完孙恺书信，郭子兴悠悠一声长叹……
孙恺一马当先，在濠州城墙上数百义兵注视下绕城而走，城上义兵看着城下四千衣甲鲜明，旌旗猎猎，列阵而走的大明军将士，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一缕缕羡慕。
听说大明军日夜训练，极其刻苦，还听说大明军军纪森严，动辄便是军法，更听说大明军每隔两天都有肉吃……
传言种种，多不可信，可现在看到城下走过的大明军，很多义兵信了。
看看人家大明军将士，一个个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若非吃的好，能这样？
再看看人家这军容，难道当不得虎贲精锐这四个字？
而他们呢？
一个个面黄肌瘦，慵懒散漫，妥妥的也是四个字。
乌合之众……
人跟人不能比，真要比，能气死个人。
得到消息赶上城头的郭天叙看着静静远去的四千劲卒，一句话未说，他不知道孙恺率部离开，父帅是否知晓，但是他知道，孙恺走，必然会以跟他不和为借口，也就是说逼走大明军的黑锅，他郭天叙背定了。
可惜就算知道又如何？
孙恺和他的梁子已然结下，若有机会，怕是不死不休。
黄昏时分，大明军行军六十里扎营。
次日清晨，拔营。
此去滁州路过定远，定远距钟离不过百里，乃郭子兴扯旗造反的地界，郭子兴带兵离开定远夺取濠州之后，定远没有官府辖制，也没义军驻守，于是大大小小的蟊贼纷纷募兵，其中最一股势力，乃是驴牌寨寨主张平安纠集附近各村寨精壮，组成三千民兵，结寨自保。
午时，大军抵达驴牌寨外。
张平安站在寨墙上看着威武雄壮的大明军，脸色阴晴不定。
精兵……真正的精兵！
孙恺为何要大明军统一军服，因为清一色的军服不但能彰显军队的精气神，还能让外人一眼认定，他们绝非乌合之众。
四千将士军服一色，还有几十员战将身上穿着明晃晃的精甲！
张平安想破脑袋，都无法想象这么多精甲哪来的，要知道整个驴牌寨三千民兵，都找不出一副精甲……
大明军寨外精兵安营扎寨，不多时阵阵炊烟升起，一股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飘入驴牌寨内，寨内民兵闻着阵阵肉香，只能不停吞咽口水，看着寨外营地，满眼尽是艳羡。
半个时辰后，谭歌出营，身后跟着辆马车，马车上垒着四只木桶，桶里是热气腾腾的红烧肉……
“开寨门。”张平安令下，木制寨门打开。
张平安虽说不明其意，可还是亲自到寨门口迎接，见到谭歌抱拳道:“敢问兄弟此来何意？”
谭歌微笑:“营里宰了几头猪，大统领命在下前来犒劳张寨主麾下弟兄。”
张平安眉头深皱，猪？
大明军从进入视线，到现在安营扎寨，他都没看到一头牲畜，哪来的猪？
还有这大统领是何方神圣，为何要犒劳他的兵。
张平安心中疑惑，当下将谭歌迎进寨内，四只木桶内果然是满满当当的猪肉，别说吃，便是闻上一鼻子，都要醉了。
当下，谭歌带来的兵勇给寨子里的民兵分起猪肉，谭歌自己则被张平安迎进主屋。
“敢问贵使高姓大名。”
“谭歌。”
“谭兄此来只为犒军？”张平安疑惑道。
谭歌笑道:“自然不止，大统领让谭某来问问张寨主可愿归顺，若不愿意，大统领明日拔营就走，绝不会为难驴牌寨的反元义士，若张寨主愿意可为大明军一营之将，咱们大明军一营也有八九百人，寻常兵卒没有军饷，可只要成为能带三十兵的旗官，每月便有一两五钱的饷银，另外，我军每个兵都会发给统一军服和软甲，升任能带三旗的翼指挥，还可以获得硬甲一套，除了这些，每两三日保证荤腥肉食……”
张平安听得目瞪口呆，吞了口吐沫道:“两三天吃次肉？”
“是。”谭歌微笑，他不相信面对这样的诱惑，张平安能不动心。
张平安确实很心动，甚至可以说在大明军抵达寨外时候起，他就已经动心。
驴牌寨只有三千民兵，说真的，如今这世道三千民兵能干啥？
元军真要来剿，寨子只能往深山转移逃命，要是其他豪雄想吞并驴牌寨，三千民兵也毫无还手之力。
“对了，有些话，谭某要说在前头。”
“谭兄只管明言。”
“大明军军纪颇严，而且训练极苦，如果受不得约束还吃不得苦，还是别来的好，免得最后被赶出去，脸上挂不住。”
张平安呵呵道:“谭兄说笑了，都是乡下汉子，要说散漫倒确实散漫了些，可要说吃苦，整日在地里刨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难道不苦，真要能两三天吃肉，不……哪怕半月吃上一顿，就算苦趴下，能算个逑？”
谭歌淡笑:“等张寨主入了我军，自会见到大统领的手段，谭某现在多说无益，另外，咱们大明军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等谭歌将大明军征兵要求说完，张平安怔神无语……
豪杰起义，只听说裹挟精壮，甚至挨家挨户抓壮丁的，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听说嫌这个嫌那个的。
“大统领仁义，张某佩服之至。”张平安感叹道:“只是如此一来，咱这驴牌寨的三千民兵恐怕能加入大明军的不足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张某如何交代……”
谭歌大笑道:“张寨主，兵贵精，不贵多，至于剩下的弟兄也好办，咱大明军此番去夺滁州，寨子里的弟兄想留下的便留下，担心遭受兵祸的就去滁州，大统领自会安置。”
张平安松了口气，抱拳:“那张某便投了大明军，任孙大统领驱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