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驾驭

“我了解你、霍恩，某种程度上，我甚至了解你胜过你自己。

“我知道你的过去，也认识那个被贵族‘污名化’之前清清白白的你。”

霍恩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贵族口中的他，俨然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他也习惯了背负这种骂名，因为势单力薄的他，无力为自己正名。

他的罪名早已钉死在那里，没有人能轻易改变，这个世上，也不存在清楚真相到底是如何的人。

可是这也不代表他不想获得其他人的理解，正如现在的罗德揭露出他被人“污名化”，也在无形中触动他一样。

而他的反应，罗德自然是看在眼里，这也是他特意导演出来的“剧情”。

作为游戏里少数几个在玩家口中讨论度居高不下的悲情人物，罗德自然印象深刻，对方的“弱点”是什么，他也十分的了解。

可罗德并不想上演一部烂俗的拯救大戏，霍恩越是痛苦、迷茫，他越能从中谋利，直到榨干霍恩的最后一点价值，或者是他愿意全心全意发誓效忠自己。

“挥霍无度的贵族趁着夜色侵犯了你的故土，轰赶着你生身之地的平民，夺去他们所有为熬过整个寒冬所积蓄的食物；

“次日，无力反抗、束手就戮的平民的血，将村子里里外外染得通红，雪地上他们凌乱的尸体，也在一夜之间冻成了冰塑；

“可是饱饮鲜血的贵族们并没有设想到，一直被他们视为依仗、忠贞不渝的骑士，在目睹他们犯下这桩桩件件不可饶恕的大罪之后，也会变成一把反刃的刀，扎向他们自己……”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为什么……”

霍恩痴痴的听着仿佛身临其境的罗德说完这一切，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又恍若是在自言自语似的。

但只有他自己才了解，那一天不可能为外人所知，因为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人……平民也好，贵族也罢，连同那些同为骑士的人，全都死了个一干二净。

眼前的这个少年，在当时大概也不过襁褓的年纪，还是说他天生便身怀伟力，能打破时空的桎梏？

所有的思绪都纠杂在一起的霍恩，忽然灵光一闪，这个世界也有人造的魔法“奇迹”，少年他可能借助了魔法，才通晓所有时间发生的事情。

那这又是否意味着，少年他的与众不同呢？

“对那些贵族发起了一场没有终止符的、同等份量的报复，固然能让你知道，贵族其实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特别，肩膀上一样只顶着一个脑袋。

“可是啊霍恩，目睹惨剧发生的你，仅仅这样就心满意足了么？”

罗德十分惋惜地说。

“不然……你觉得我又能改变什么？

“就像你所说的，我连自由都不曾拥有过，你的那些话，也确实刺痛了我。”

奴隶骑士自嘲道，或许在这个唯一能够理解自己的人面前，他才会如此坦然。

“苦难不该被歌颂，但它能让人铭记当时的伤痛，

“——那么能请你告诉我么、霍恩，到底是谁把你变成这副鬼样子的？”

一步步循循善诱的罗德，只想让霍恩明确他的仇恨所在。

如果他痛恨贵族，那么罗德便会为他立起一个贵族靶子；

如果他对皇帝不满，罗德也能将皇帝的罪责一一细数出来；

他想要什么，罗德就能给他什么，所求的不过是在彼此之间架起一道桥梁，意志统一。

霍恩嗤笑道：

“你想让我亲口说出来的，不就是那些放纵屠杀的贵族么……

“可是他们早已被我送去面见圣三一了。”

“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问题的关键，”罗德否定道，“我想要你回答的是——为什么那些贵族，就能具有屠杀平民的资格和权力呢？”

“是因为……”

霍恩正想回答，但脑海在忽然之间掠过太多太多的答案，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这些“答案”是否就是真正的答案。

此时此刻的他，倒成了一个渴望神父指点迷津的迷茫信徒，而罗德则更像是掌握着教典“解释权”的教宗。

他的唇齿间喃喃有词，眼中满是迷惑。

“皇帝赋予他们特权；王公贵族搭建起秩序；商人供他们享乐；骑士是他们的拥趸；维兰奴隶为他们割草种地；就连他们的治下之民，都在为他们提供税收和工具……

“你不是圣三一的虔诚信徒么？那么想必你应该清楚祂的教诲：

“——每个人生来就带着原罪！”

“不——！”霍恩咆哮起来，“你休想用这些狗屁不通的诳语蛊惑我！！”

“那么我将衷心为你感到高兴，因为你终于破除了心中的迷信。”

罗德慷慨地献上他的掌声，就连霍恩都为之一震。

一证永证，一否皆否；

教廷费尽心机编纂出来的教典，向来就是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就在刚刚、霍恩亵渎了他一直以来虔诚信奉着的圣三一。

少年趁热打铁，向他发出邀请。

“错误的世界不该让它一直存在着，你应该明白，

“来成为我的助力吧、霍恩，我会带领你将它打扫干净。”

“竟然自信到以为单凭几个人就能驱散这个世上的所有不净，你觉得自己能够比肩神明么？疯子。”

被镣铐和铁箍束缚成一个“十字”的奴隶骑士，尽情嘲笑着眼前这个少年的大言不惭。

但少年他不卑不亢，“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总该有人去做，又为什么不能是你我呢？”

奴隶骑士身上的铁链又接连发出声响，似乎是霍恩试图在用自己的无法做出来的肢体语言告诫罗德一般。

“我拒绝，我不会为一个不切实际的天方夜谭卖命……”

“你不用急着给出回答、霍恩，”罗德无心聆听霍恩的拒绝，内心也笃定他最后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这个邀请在骑士竞技大赛开幕仪式结束之前的任何时候，都一直有效。”

“看来你巴不得我死在竞技场上。”

“如果你不能为我所用，我想我并没有让你活下去的理由。”

到了这一步，罗德的目的已全部达到，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只能听凭事情后续的发展。

也许，圣三一也会垂青他这么一位无信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