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香魂困柴房
朱松还在暗暗纠结,是否该唤人送个脚踏来,就见青衫少女已经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只是表情有些不对劲。
地面坚硬,未殊只觉得脚底传来一阵钻心的麻。
她站在原地等那麻意缓和,就听朱松问道:“不知王爷来下官家中,有何要事?”
他神态恭谨得甚至有些如履薄冰,语气试探,是真的没弄明白这位庆安城第一纨绔的来意。
裴青陆闲闲开口:“听闻半月前你家有一婢女用匕首自戕。”
他语气浅淡,却让朱松神色变了变,慌忙撇清关系:“这……这事是那婢女自己想不开,与朱府无关啊。”
朱松心道,这玄祁王果真如传言中一般怜惜女子,就连一个素未谋面的自戕婢女都要带着大理寺卿来亲自过问?
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裴青陆忽而笑道:“慌什么?本王又不是鬼。”
朱松额上冷汗涔涔:“下官,下官并非此意……”
未殊见他们这你来我往地太极还不知要打多久,不耐烦地走上前,打断道:“朱大人可否带我去看看那婢女自戕的现场?”
玄祁王还没发话,这少女竟敢越过王爷来?
朱松犹疑地看了眼裴青陆的神色,见他面上并无不悦,才松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请随下官来。”
一行人这才得以进了朱府,陈肃见未殊一瘸一拐的样子,顺嘴问了一句:“你腿怎么了?”
未殊连忙摆摆手:“无妨,无妨……”
她正一门心思看着脚下台阶,生怕一脚踏空,便也没看到前方裴青陆的微微侧目。
朱松走在前方,一边引路一边介绍道:“自戕的婢女名为槐香,三年前进的朱府,平常在内院做些洒扫缝补的活儿,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如此想不开。”
未殊边走边打量着四周的景色,这朱府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将家中景致打理得井井有条,想来这朱松虽多年在官场上没有进益,但胜在有个贤惠持家的夫人。
几人从一道又一道垂花门穿行而过,未殊只觉得越走越偏僻,路旁渐渐都生了杂草。
朱松在一座破旧的屋子前停步回身:“槐香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下人发现的,这间柴房早已废弃,寻常并不会有人来此,出了人命后,这里就更为荒芜了。”
柴房门上贴了符纸,地上也有散落的纸钱,看来是请人做过法事。
陈肃问道:“这间柴房可有打扫过?”
朱松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未曾,大师说要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才能打扫,如今才不过半月而已。”
他似乎对发生过命案的柴房有些敬而远之,站在门口并不愿意迈进去一步:“主位请便,下官就在外头候着。”
在即将踏入房门时,未殊忽然想到什么,转头走到朱松面前:“劳烦朱大人,将府中平日与槐香交往密切之人都叫过来。”
朱松再次犹疑地看向裴青陆,听闻玄祁王性情乖张,这位祖宗不发话,他可不敢轻举妄动。
裴青陆已然先一步踏入了柴房,没听到朱松应声,便知是怎么回事,头也没回道:“她说什么你做什么便是。”
朱松闻言,这才缓了口气,朝未殊笑道:“诸位稍等,下官这便差人去将府中下人都叫来。”
未殊不动声色,回了句:“有劳。”
语毕便转身进了柴房,朱松所言非虚,这柴房看起来的确是早已废弃,墙边堆着些折损破旧的桌椅,落满了灰尘。
绯衣少年独立屋中,晨光正好洒在他身上,将他周身浮尘都染成了金色,无端多了丝神性。
未殊呼吸一滞,仿佛看到了玉清坛的神像。
裴青陆清冷的嗓音将她游离的神魂拉了回来:“当时槐香应当是倒在此处。”
未殊看过去,他目光落点处有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留于柴房多日,颜色愈发深沉,黑乎乎一团糊在地上,仿似槐香囚困于此处的怨魂。
血迹不远处,有三支燃尽的香,香灰落尽,地上突兀地空出了一小块来。
未殊走到香灰前蹲下,用手指沾了一些香灰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忽而,她抬头看向裴青陆。
未殊并未言语,裴青陆便像是读懂了她心之所想一般,俯身将手中把玩着的那只龙头吊坠放在了香灰空缺处,形状吻合分毫不差,仿佛放在这里的本就是这只吊坠一般。
未殊问道:“王爷可曾见过另外两只吊坠?”
裴青陆颔首,平淡无波的语气,仿佛早已料到:“与这个一模一样。”
闻言,她点点头:“看来,这龙头吊坠便是此阵的阵灵。”
裴青陆见未殊眉头显然锁得更紧了些,正想开口询问,就见朱松已经带着下人们在柴房门外站成了一排:“王爷,人都带到了。”
未殊先一步走了出去,听朱松在说:“这三个都是平时与槐香打过交道的下人。”
她看着面前的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不禁问了句:“一共才三个?”
朱松点头:“听说这丫头平日便不爱与人打交道。”
未殊没再问,目光在三人之间逡巡一圈,最后落在了一个圆脸丫鬟身上。
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一礼低眉顺目朝她一礼:“奴婢名叫桂香。”
未殊扶住她欲下拜的手,问道:“你与槐香是一同进府的?”
桂香飞速抬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是。”
未殊放缓了声调,又问:“你可知槐香为何要寻死?”
孰料,桂香眼眶一下子红了一圈,连连摇头:“不是的!槐香不会寻死的!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朱松觑了眼裴青陆的神色,吹胡子瞪眼:“你这丫头休要胡说!”
他声音骤然放大,语带威胁之意,吓得桂香立刻噤了声。
裴青陆倚在门框边,见未殊秀眉微拧,眸中似有不耐。
而后她便忽然转头,问道:“王爷,我有话要问,能否让闲杂人等离开?”
但凡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未殊这话中的“闲杂人等”指的是谁,朱松的脸色明显沉了沉。
裴青陆看了赵淮一眼,不用说话,后者便已读懂他的意思,走上前:“朱大人,请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