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东二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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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令狐救东方

东方不败离开华山后,在华山脚下寻得一片密林。晚风骤起,夏日的森林枝叶婆娑,树影斑驳,不时传出知了的叫声。她心中的伤痛渐渐地被勾引起来。她虽受伤不轻,但初时步伐依旧矫健,但伤痛一起,她便力有所不支,扶着一颗苍天大树,慢慢地坐了下来。

她脑海里不断翻滚出与令狐冲相处的时光。她问自己道:令狐冲,你还是那个令狐冲吗?当初在似水年华的时候,你不惜以得罪青城派为代价来救我,为什么今天又要将我引去悬崖?难道就是因为我是日月神教之人,你就要杀我?即使我是日月神教之人,我数次不惜耗费内力来救你,你恩将仇报是何道理?

她开始运功疗伤,但是由于心中杂练极多,一想到自己第一次全心全意地对一个人好,最后那个人要杀自己,她的精力就无法集中,因此数度运功都无功而返,后来她干脆停止运功。

不久,她心中的伤痛渐渐被愤怒所取代。她开始恼怒。她恼怒自己的儿女情长,恼怒自己明明知道不可能却飞蛾扑火般地冲上去。是呀,御座如铁,不断柔肠无以成大业。这个道理,当初上黑木崖的时候我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能有今天的成就,日月神教能够有今天的威势,不就是因为我的无情吗?无情就没有弱点,没有弱点就永远不会被打败。怎么现在还要对人动情呢?东方不败呀,东方不败,你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她想到这里,运起狂暴的内力将密林数十棵大树齐齐震断。她颇为自负,却没想到遭到岳不群暗算。此时,即使将华山派的人碎尸万段,也难解心头之恨。她很想问问令狐冲,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如果他真如自己所料这般,他真要杀自己,自己又应该怎么办了?杀了他?她不禁苦笑:“自己能下得了手吗?”如果让外人知道,杀人不眨眼的东方不败,竟然对一个要害自己的下不了手,是不是很可笑?经过一番发泄后,她回到日月神教分坛,还在暴怒中的她吩咐教众打听华山派动静。

日月神教教众遍布天下,有心要打听一个人的下落相当容易,尽管岳不群遣散了武功较低的百余名弟子返回故乡,仅仅只带几名弟子上嵩山,但是他们的行踪,还是被日月神教教徒探知。次日清晨,便有教众报知东方不败:岳不群夫妇均不在华山之上,他们带领其弟子前往洛阳,现在在华山派的只有大弟子令狐冲和六弟子陆大有。

东方不败昨晚一夜未眠,她思前想后,令狐冲暗算自己,一定是岳不群唆使。她早就把令狐冲引她去悬崖的账一并记在岳不群的头上。此时她听到教众汇报,心中暗笑岳不群懦弱,大丈夫敢作敢为,既然害怕,昨日就不该暗算自己。有暗算自己的勇气,就不要远走洛阳。堂堂华山掌门弃华山根基于不顾,把他当成是自己的敌人,那是对自己的羞辱。不过,东方不败却没有马上前往洛阳手刃岳不群的想法。她的愤怒平息下来后,理智也是相当惊人。如今华山派内斗,又与嵩山派结下梁子,这么一场好戏又怎么能让自己破坏掉。反正岳不群也是逃了和尚逃不了庙。

她闻知令狐冲尚在华山派的时候,便一心一意想要质问一下令狐冲,为什么要暗算自己。她当即动身前往华山,在华山派山脚遇见嵩山派丁勉正胁迫令狐冲和田伯光。

原来,令狐冲为了不学紫霞神功,干脆直接下山前往洛阳寻找岳不群。而田伯光自被东方不败点了死穴,被迫服下毒药后,由于无法找到东方不败的行踪,而且时间有限,他只能找长安的名医为他解毒。群医束手无策,田伯光大怒,扬言倘若他们解不开他的毒,就将他们全部杀光。群医恐惧,商议之下决定先下手为强——他们告诉田伯光可以解他的毒,但是解法有一些独特。田伯光也无他法,只能勉强一试,便答允了。群医将木桶置于板车之上,然后骗田伯光进入桶内,之后便将板车从山上推下去。也许田伯光命不该绝,板车在滚下山的途中撞到大石,去势受阻,水桶破开。这下撞击极重,他体内本已中毒,如今更是五内翻腾,心脉受创。他知自己上当受骗,便想找回那群庸医算账。

他行至华山脚下与令狐冲不期而遇,他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令狐冲,话还没有说完,嵩山派丁勉突然现身,他怒斥令狐冲与田伯光这等淫贼来往,并且要令狐冲杀田伯光。令狐冲知田伯光虽然好色,不过他数次可以置自己于死地却没有下手,不失为英雄好汉,自己早与他以兄弟相称。反观嵩山派恃强凌弱,多行不义,干涉他人门派内务,是以不从。令狐冲二人与丁勉大打出手,二人均受重伤,不敌丁勉。丁勉此时正对二人施以凌辱。

东方不败早就想质问令狐冲,见有旁人在此碍手碍脚,她不由分说地出手一掌击毙了丁勉。令狐冲见东方不败出现,自己性命得保,心中大喜。他正想跟她打招呼,不过随后见到她的脸色犹如寒霜,两眼直望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看穿,他不曾见过东方不败这样的神色,一时大气也不敢出。

田伯光见到东方不败,知道自己有救,他拖着重伤之躯,从地上爬了过去,哀求道:“美人,我见到你实在是太高兴了,求求你,把解药给我,我以后都听你吩咐办事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足见这些天他被毒药折磨得很惨。他的这幅模样,与平时风流快活的本性截然相反,一旁的令狐冲也有几分动容,正欲开口替田伯光说话,只是东方不败的眼神依然冷峻,在场气氛肃杀,他不清楚两人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东方不败为什么要喂田伯光吃解药,他便不做声。

东方不败无心理会田伯光的事,这个人的死活与自己毫不相干。她只是望着令狐冲,一言不发。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令狐冲,她早就将他千刀万剐了。他毕竟在她的心里占据了很重的位置,她从前对他有着无尽的信任,只是昨日他利用自己对他的信任,引自己去悬崖,让自己落入岳不群的布局。这时,她就这样看着他,想看清楚他的脸……田伯光没有注意到东方不败脸色阴沉。他见东方不败不理会他,只是两眼望着令狐冲,情急之下,直接抱上东方不败的大腿:“美人,求求你……”

东方不败见他敢来碰自己,不禁大怒,一掌往田伯光脸上打去,这掌打得极重,田伯光随即整个人飞向一旁的大树,吐了一口血,便晕了过去。令狐冲大惊,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开口道:“东方……”。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东方不败已经走了过来,她蹲下身去,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起,厉声问道:“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令狐冲一脸茫然,道:“我怎么对你了?”东方不败怒道:“你昨天为什么要引我去悬崖?你是不是跟你那个伪君子师傅串通好的,你想杀了我呀。”她说话的声音越发低沉,但竟然带了一丝颤抖。

令狐冲还是不明所以,我什么时候引她去悬崖了?我整天都在华山里。但是他看到东方不败的样子,便知道昨日有一些事情发生,至于是什么事,也只有东方不败才清楚。他解释道:“我没有呀。我为什么要杀你?”东方不败道:“因为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妖女。”令狐冲听到“杀人不眨眼”五个字的时候,心里一惊,他脱口而出:“那你是吗?”

东方不败道:“如果我是,你会杀了我吗?”令狐冲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不会啦。”东方不败再问道:“真的不会?”这次问话的语气早就没有前面几次那般严厉,已经显得相当温柔。令狐冲道:“不会呀。”

东方不败闻言,眼神渐渐温和下来,她回想起昨天的事情,不禁暗骂自己大意,那人脚步虚浮,足见其习武根基不深,又怎么会是令狐冲呢?分明是岳不群找了一个身材与令狐冲相像的人引自己上当。我对令狐冲这么好,他又怎么会杀我呢?她松开抓住令狐冲衣领的手。紧接着,她拿起令狐冲的右手替他把脉,毕竟刚才她见到嵩山派弟子胁迫令狐冲,担忧他被那嵩山派的人所伤。玉指搭在令狐冲的手上,她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果然不出她所料,令狐冲刚才确实跟嵩山派弟子有过一翻打斗,真气也乱了起来,她不禁后悔刚才仅仅一掌击毙那个嵩山派弟子,这样的死法太便宜他了。

令狐冲见她皱着眉头,显然是被自己的伤势所困扰。他虽然不知道这几天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正想说一些话安慰她,并且想问她昨天究竟发生什么事。这是传来一声呐喊:“放开我大师哥!”

东方不败回头望去,见来人正是岳不群和岳灵珊。原来,岳灵珊偷盗紫霞神功的事情败露,岳不群知道后恼怒不已,他将岳灵珊一顿痛骂。痛骂过后,他也清楚,追回紫霞神功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倘若落入魔教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当即携岳灵珊赶回华山。他见到东方不败在此,心下慌张,色厉内荏的喝道:“又是你这个魔教妖女。”

东方不败见岳不群在此,杀意大盛,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去找他,他就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不能怪我了。她放下令狐冲的手,走向前去说道:“岳不群,你来得正好,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岳不群内力大损,知道不敌东方不败,想到自己大志未遂,今日难逃一死,他手足无措,慌不择言:“你想怎么样?”

东方不败怒道:“你暗算我,还问我想怎么样?我想杀了你。”话毕,便欲运功往岳不群攻去,但她先是给令狐冲输了不少内力,昨天又受伤不轻,受伤后又没有运动调养,反而强运内力尽情的发泄。当时处于暴怒中的她自然忽视了这样做的隐患,但是这时再次提起内力,心口便有一阵巨痛感传来,她内力一收,用手捂住胸口。

一旁的令狐冲见到师傅称呼东方不败为“魔教妖女”,心知东方不败身份已经泄露了,师傅疾恶如仇,昨天一定是和她恶斗一场。他不能让师傅伤害她,也不想她伤害师傅。这时,他见东方不败要杀岳不群,便想冲上去拦住她。但是东方不败忽然捂住心口,令狐冲便知她有伤在身,急忙冲上去双手搂住东方不败的双肩,急切的问道:“东方姑娘,你怎么样了?”

东方不败努力调整内息,并不答话。岳不群见此情景,料她身受重伤,自己不妨放手一搏,于是他拔剑指着东方不败,说道:“没想到你这个魔教妖女也有今天!”令狐冲见师傅拔剑,急忙冲过去跪在岳不群的身前,说道:“师傅,你为什么要杀她呀?”岳不群道:“冲儿,她是魔教妖女。我不杀她,也不知道她要杀多少人呢。”

令狐冲急道:“师傅,她几次救徒儿性命,再加上,她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我们的事情。”岳不群心里怒骂令狐冲,此次杀不死这个魔教妖女,也不知道下次她会怎么报复自己,如果不是要从令狐冲口中问出辟邪剑法的下落,他早就抬脚踢开令狐冲了。他怒喝道:“冲儿,你让开。”令狐冲见师傅动怒,直接向前抱住岳不群的大腿,哀求道:“师傅,徒儿求你不要伤害她……”岳不群怒喝道:“冲儿,快让开。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令狐冲转头一看,见是田伯光醒来,他如见救星,大喊道:“田兄,快带她走,快呀!”他一边说着,抱着岳不群双腿的手就更用力了,岳不群挣脱不得。田伯光醒来时见东方不败捂住心口,又听令狐冲叫自已带她走,便急急忙忙的起身抱上东方不败逃走。如此美人,只要抱上一抱,也不枉此生了,自己又怎么忍心让她死在他人剑下!

东方不败刚才见令狐冲舍身护她,早就高兴得将自己的伤势抛之脑后。她见岳不群想动手,也顾不上自己身上有伤,早就做好硬拼准备,不过随即想到令狐冲会两边为难,她也一时无奈。更令她无奈的是令狐冲的伤势。这时田伯光将她抱走,一向高傲的她更恼火田伯光趁机占她便宜,想到之前他重伤令狐冲,整治他的心思越来越强烈。

岳不群见田伯光已经背东方不败走远,时机已逝,此时又不宜和令狐冲撕破脸皮,此事暂且便搁下了。他伸手说道:“书呢?”令狐冲见师父和师妹去而复返,便知盗书事发,师父回山追索,此事正是求之不得,说道:“在六师弟处。小师妹为救弟子性命,一番好意,师父请勿怪责。但未奉师父之命,弟子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伸手碰那秘笈一碰,秘笈上所录神功,更是只字不敢入眼。”

岳不群脸色登和,微笑道:“原当如此。我也不是不肯传你,只是本门面临大事,时机紧迫,无暇从容指点,但若任你自习,只怕误入歧途,反有不测之祸。”令狐冲道:“徒儿明白。”岳不群回上华山,他虽见东方不败受伤遁走,但又担心他招急魔教中人前来,也不愿多所逗留,道:“咱们会同大有,一起去嵩山罢。冲儿,你能不能长途跋涉?”

令狐冲大喜,连声道:“能,能,能!”师徒三人来到正气堂旁的小舍外。岳灵珊快步在前,推门进内,突然间“啊”的一声,尖叫出来,声音充满了惊怖。岳不群和令狐冲同时抢上,向内望时,只见陆大有直挺挺的躺在地下不动。令狐冲笑道:“师妹勿惊,是我点倒他的。”岳灵珊道:“倒吓了我一跳,干么点倒了六猴儿?”令狐冲道:“他也是一番好意,见我不肯观看秘笈,便念诵秘笈上的经文给我听,我阻止不住,只好点倒了他,他怎么……”突然之间,岳不群“咦”的一声,俯身一探陆大有的鼻息,又搭了搭他的脉搏,惊道:“他怎么……怎么会死了?冲儿,你点了他甚么穴道?”

令狐冲听说陆大有竟然死了,这一下吓得魂飞天外,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晕去,颤声道:“我……我……”伸手去摸陆大有的脸颊,触手冰冷,死去已然多时,忍不住哭出声来,叫道:“六……六师弟,你当真死了?”岳不群道:“书呢?”令狐冲泪眼模糊的瞧出来,不见了那部《紫霞秘笈》,也道:“书呢?”忙伸手到陆大有尸身的怀里一搜,并无影踪,说道:“弟子点倒他时,记得见到那秘笈翻开了摊在桌上,怎么会不见了?”岳灵珊在炕上、桌旁、门角、椅底,到处寻找,却哪里有《紫霞秘笈》的踪迹?这是华山派内功的无上典籍,突然失踪,岳不群如何不急?他细查陆大有的尸身,并无一处致命的伤痕,再在小舍前后与屋顶踏勘一遍,也无外人到过的丝毫踪迹,寻思:“既无外人来过,那决不是那魔教妖女取去的。”他厉声问道:“冲儿,你到底点的是甚么穴道?”

令狐冲双膝一曲,跪在师父面前,道:“弟子生怕重伤之余,手上无力,是以点的是膻中要穴,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失手害死了六师弟。”一探手,拔出陆大有腰间的长剑,便往自己颈中刎去。

岳不群伸手一弹,长剑远远飞开,说道:“便是要死,也得先找到了《紫霞秘笈》。你到底把秘笈藏到哪里去了?”令狐冲心下一片冰凉,心想:“师父竟然疑心我藏起了《紫霞秘笈》。”呆了一呆,说道:“师父,这秘笈定是为人盗去,弟子说甚么也要追寻回来,一页不缺,归还师父。”岳不群心乱如麻,说道:“要是给人抄录了,或是背熟了,纵然一页不缺的得回原书,本门的上乘武功,也从此不再是独得之秘了。”他顿了一顿,温言说道:“冲儿,倘若是你取去的,你交了出来,师父不责备你便是。”

令狐冲呆呆的瞧着陆大有的尸身,大声道:“师父,弟子今日立下重誓,世上若有人偷窥了师父的《紫霞秘笈》,有十个弟子便杀他十个,有一百个便杀他一百个。师父倘若仍然疑心是弟子偷了,请师父举掌击毙便是。”岳不群摇头道:“你起来!你既说不是,自然不是了。你和大有向来交好,当然不是故意杀他。那么这部秘笈,到底是谁偷了去呢?”他手里的拳头已经握得紧紧的,不过令狐冲身系辟邪剑法,这口气,他还得忍。

岳灵珊垂泪道:“爹,都是女儿不好,我……我自作聪明,偷了爹爹的秘笈,哪知道大师哥决意不看,反而害了六师哥的性命。女儿……女儿说甚么也要去找回秘笈。”岳不群道:“咱们四下再找一遍。”这一次三人将小舍中每一处都细细找过了,秘笈固然不见,也没发现半点可疑的线索。岳不群对女儿道:“此事不可声张,除了我跟你娘说明之外,向谁也不能提及。咱们葬了大有,这就下山去罢。”

令狐冲上山之时,本想借着师傅对自己所做所为的赞赏,借机问明师傅昨天与东方不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并且想劝师傅不要为难她。但是,这时师门秘笈让自己弄丢,师傅气头极盛,自己哪里还有脸面向师傅叙说此事,于是他怏怏不乐。

他见到陆大有尸体的脸孔,忍不住又悲从中来,寻思:“同门诸师弟之中,六师弟对我情谊最深,哪知道我一个失手,竟会将他点毙。这件事实在万万料想不到,就算我毫没受伤,这样一指也决计不会送了他性命,莫非因为我体内有了东方姑娘的真气,因而指力便异乎寻常么?就算如此,那《紫霞秘笈》却何以又会不翼而飞?这中间的蹊跷,当真猜想不透。师父对我起疑,辩白也是无用,说甚么也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那时再行自刎以谢六师弟便了。”他拭了眼泪,找把锄头,挖坑埋葬陆大有的尸体,直累得全身大汗,气喘不已,还是岳灵珊在旁相助,这才安葬完毕。

三人来到白马庙,岳夫人见令狐冲性命无碍,随伴前来,自是不胜之喜。岳不群悄悄告知陆大有身亡、《紫霞秘笈》失踪的讯息,岳夫人又凄然下泪。《紫霞秘笈》失踪虽是大事,但在她想来,丈夫早已熟习,是否保有秘笈,已大不相干。可是陆大有在华山派门下已久,为人随和,一旦惨亡,自是伤心难过。众弟子不明缘由,只是见师父、师娘、大师哥和小师妹四人都神色郁郁,谁也不敢大声谈笑。

当下岳不群命劳德诺雇了两辆大车,一辆由岳夫人和岳灵珊乘坐,另一辆由令狐冲躺卧其中养伤,一行向东,朝嵩山进发。这日行至韦林镇,天已将黑,镇上只有一家客店,已住了不少客人,华山派一行人有女眷,借宿不便。岳不群道:“咱们再赶一程路,到前面镇上再说。”哪知行不到三里路,岳夫人所乘的大车脱了车轴,无法再走。岳夫人和岳灵珊只得从车中出来步行。施戴子指着东北角道:“师父,那边树林中有座庙宇,咱们过去借宿可好?”岳夫人道:“就是女眷不便。”岳不群道:“戴子,你过去问一声,倘若庙中和尚不肯,那就罢了,不必强求。”施戴子应了,飞奔而去。不多时便奔了回来,远远叫道:“师父,是座破庙,没有和尚。”众人大喜。陶钧、英白罗、舒奇等年幼弟子当先奔去。

岳不群、岳夫人等到得庙外时,只见东方天边乌云一层层的堆将上来,霎时间天色便已昏黑。岳夫人道:“幸好这里有一座破庙,要不然途中非遇大雨不可。”走进大殿,只见殿上供的是一座青面神像,身披树叶,手持枯草,是尝百草的神农氏药王菩萨。岳不群率领众弟子向神像行了礼,还没打开铺盖,电光连闪,半空中忽喇喇的打了个霹雳,跟着黄豆大的雨点洒将下来,只打得瓦上刷刷直响。

那破庙到处漏水,众人铺盖也不打开了,各寻干燥之地而坐。高根明、梁发和三名女弟子自去做饭。岳夫人道:“今年春雷响得好早,只怕年成不好。”

令狐冲在殿角中倚着钟架而坐,望着檐头雨水倾倒下来,宛似一张水帘,心想:倘若六师弟健在,大家有说有笑,那便开心得多了。也不知道田兄有没有把东方姑娘护送到安全的地方。这一路上他极少和岳灵珊说话,有时见她和林平之在一起,更加避得远远的,心中常想:小师妹拚着给师父责骂,盗了《紫霞秘笈》来给我治伤,足见对我情义深厚。我只盼她一生快乐。我决意找到秘笈之后,便自刎以谢六师弟,不能再去招惹她。她和林师弟正是对壁人,但愿她将我忘得干干净净,我死之后,她眼泪也不流一滴。心中虽这么想,可是每当见她和林平之并肩同行、娓娓而谈之际,胸中总是酸楚难当。这时药王庙外大雨倾盆,眼见岳灵珊在殿上走来走去,帮着烧水做饭,她的目光每次和林平之相对,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丝微笑。

这情景他二人只道旁人全没注意,可是每一次微笑,从没逃过令狐冲的眼去。他二人相对一笑,令狐冲心中便是一阵难受,想要转过了头不看,但每逢岳灵珊走过,他总是情不自禁的要向她瞥上一眼。用过晚饭后,各人分别睡卧。那雨一阵大,一阵小,始终不止,令狐冲心下烦乱,一时难以入睡,听得大殿上鼻息声此起彼落,各人均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