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林平之大战余沧海1
东方不败正在用膳,这时,突听外面传来数声的沉重敲门之声,随即有十余匹战马嘶鸣,东方不败知道来者定是江湖中人无疑,她向张光远示意一下。日月神教的弟子见了东方不败的神情,一律戒严。张光远前去开门,见他们乃是青城弟子,便问其来意。那人道:“投栈。”张光远不愿多生事端,礼貌地说道:“这客栈我家主人已经订下来了。我家主人喜欢清静,还请你改投别的客栈。”那人道:“这镇上只有这一家大客栈,若是去其他小客栈,岂不是让我师傅屈尊?你若是识相,还想活命的话,就给我让开。”张光远道:“江湖有江湖的道义,也有规矩,各位,恕不接待。”话毕,他将大门关上,那人上向前一拦,道:“今天我们一定要在这里住下,即使你家主人是天王老子,也得让。”
客栈内,东方不败已经脸色铁青,她道:“光远,让他们进来。”张光远退到一旁,只听那人得意地说道:“师傅,请进。”余沧海昂然而入,但他的身子随即有如秋叶般颤抖起来,因为东方不败正坐于他的不远处。他知道,当日在少室山,自己不顾东方不败有言在先,欺骗于她。后来东方不败果然言而有信,将松风观付之一炬,幸好自己庇佑在左冷禅门下,逃过一劫。现在在这里遇见东方不败,而且门下弟子冲又撞了她,自己岂有活路?——他见识过东方不败的轻功,知道自己非但不能抵敌,连逃都逃不了。贾人达见余沧海停在那里,道:“师傅,怎么了?”余沧海蓦然不应,心中惊恐不已,他强作镇定,走向前施了一礼,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劣徒鲁莽行事,若是冲撞了教主,还请教主海涵。”
他的话甫一说完,门外传来一声:“余沧海,左冷禅给了你什么命令,你走得这么急?即使我的坐骑是汗血宝马,也只能在你的身后吃尘,一直追不上你。”余沧海回头望去,见林平之正迈步进入客栈。余沧海惧怕的是东方不败,又怎么会将林平之放在心上,更何况他是孤身一人。他心道:少室山欺骗东方不败,岳不群是主谋。如果我将新任五岳掌门的女婿交予东方不败,将功折罪,或者还有一条生路。于是,他怒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叫我?不过,有这样暗算伤人的岳父,也难免会有你这样不知轻重的好女婿。”林平之走上两步,道:“余沧海,你为了觊觎我家祖传剑法,灭我林家一门,这笔血债,我现在就要向你全部讨回来。只不过,你我在这里决斗,不免打扰了令狐掌门与佳人用膳,不如换一个地方如何?”
余沧海幡然醒悟自己独生爱子便是死于林平之之手,他气往上冲,怒火中烧,早就将东方不败就在身前的事忘了,他大声喝道:“我亲生孩儿便是死在你这个小畜生之手,你不来找我,我终有一日也要将你千刀万剐。你托庇华山门下,以岳不群为靠山,难道就躲得过吗?告诉你,岳不群早晚也会死在左掌门掌下。”这一番话的气势与之前对东方不败的委屈求全大为不同,一代宗师的形象表露无疑,让人肃然起敬。张光远等人见两人准备生死决斗,便望向东方不败,东方不败挥了挥手,上百名日月神教弟子,便退至东方不败的身后,将一片空地留给两人。——日月神教弟子因为佳节当前,行令喝酒,所以客栈的桌椅早已让他们重新摆设过,只留数张桌子在大厅内,所以客栈显得相当空旷。
林平之并不清楚东方不败的身份,不过他见那些日月神教的弟子退了下去,有“两不相助”之意,心中满意。他想到自己今夜可以手刃仇人,不禁喜形于色。余沧海见了他的神情,怒火中烧,他为报子仇,也不顾身份,当即拔出长剑,使了出一招“碧渊腾蛟”,直刺林平之的小腹。令狐冲大惊失色,站起身来喝道:“林师弟小心。他要刺你小腹。”——余沧海进客栈之时,态度狂妄,已经让他颇为不快,但他终归是个宽厚之人,不想多生事端,正想开口劝解东方不败。怎料林平之也走了进来,他见了林平之,往事在脑海之中回放:当日在群玉院,正是林平之的一声怒喝,将余沧海引出房外,救了自己一命。后来在衡阳郊外破庙之中,林平之已经立誓要手刃余沧海,而自己也曾立誓与余沧海誓不两立。想起往事,他对余沧海顿生厌恶之感。这时又见他出手暗算林平之,连忙叫破他的剑招,好让林平之提防。
林平之一声冷笑,长剑出鞘,蓦地里急冲上前,当真动如狡兔,长剑过处,青城弟子全部毙命。随后,林平之又回身伸手拿住了余沧海右肩,同时右手按上了他的心房上,掌力蓄劲不吐,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余沧海眼中的恐惧感,享受着复仇的快意。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余沧海惊怒交集,他昨日在封禅台上见过岳不群的剑法,这一招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心道:我真是大意,这小子是岳不群的女婿,岳不群又怎么不会将绝世剑法教给他呢?他被林平之擒住,知道对方右掌掌力一发,自己立时毙命,不禁大急,不断寻思活命的法子。而令狐冲见了林平之一招之内克住强敌,不禁想起岳不群昨日鬼魅的身法,狰狞的面孔,还有他登上五岳掌门之位时飞扬跋扈的神情,他整个人脸色苍白,双脚一软,就坐在椅子上。东方不败见状一惊,连忙示意平一指向前。平一指探脉过后,摇头示意无碍,东方不败方才放心。这时,余沧海喝道:“小子狂妄,竟敢打扰东方教主用膳。”原来,他见自己活命无望,便想叫破东方不败的身份,让东方不败杀人灭口。
东方不败闻言,心中冷笑不已。其实,两人不合时宜地闯入客栈,确实让她恼怒不已。只是林平之气焰嚣张,公然侮辱余沧海,甚至要与他一决高下。她好奇心作祟,心道:他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为何敢如此?于是她命令神教暗卫全部后退,让两人决斗,一窥奥妙。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但她更加好奇,余沧海为了活命,又会如何?于是她袖手旁观,不置一词。而那边林平之已是神色一变,毕竟东方不败素有天下第一之称,若是自己冲撞了她,以魔教教主的作风,自己岂有活路?他知道,余沧海所指的“东方教主”便是座前的红衣佳人。他永远也不会忘却,在华山之时,这“魔教妖女”以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飞离万丈悬崖时,他有多吃惊,只是她真是东方不败吗?他心道:东方不败成名十余年,又怎么会如斯年轻?还是绝色佳人?完全没有道理,这多半是余沧海的诡计。于是,他对余沧海的话置若罔闻,继而仰天大笑,左手加催内劲,忘情地折磨余沧海。
桑三娘见状,心道:教主与令狐公子一起用膳,兴致高涨,不断给令狐公子布菜,神教弟子在旁喧闹,也不管不问。余沧海突然闯进客栈,教主杀气四溢,冷若冰霜,明显是已动杀心。现在这小子不识进退,余沧海既已叫破教主的身份,他还敢在这里放肆,甚是无礼。教主为什么还能容他?她知道,余沧海和林平之既然已经知道东方不败的身份,那么两人若是走漏其中一人,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她踏上一步,提醒道:“教主,饭菜都凉了。”东方不败充耳不闻,一动不动。在旁的张光远醒起一事,他低声道:“教主,方证大师撤离灵鹫寺后,定逸、定闲两位师太一直留在灵鹫寺之中。属下到达灵鹫寺时,发现寺中取水用的深井已被填埋,明显是有心之人事先布局。属下想方证大师定不会如此,会不会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东方不败已经右手运劲,气流激起桌上的檀木筷子,她劲力一发,筷子随后飞速往林平之右肩大穴撞去。林平之正在折磨余沧海,不防东方不败突然出手,竟被东方不败强大的气劲撞开三丈有余,而余沧海趁机挣脱。林平之吃了一个大亏,知道对方暗器功夫了得,自己单身一人,不免落于下风,于是他飞身离开客栈。桑三娘见他离去,道:“教主,他是岳不群的女婿。”东方不败道:“不碍事,他还蒙在鼓里,让他去。”
余沧海挣脱后,松了一口气,他心道:林平之的内力平平无奇,我一时疏忽,差点死在他的手上。幸好我的一番话讨好了东方不败,她出手相救,否则我的一世英名,不免付诸东流。左掌门吩咐我先行前往潼关县,与高斯克等人汇合,一起伏击岳不群。他随后会装成恼羞成怒,将我的弟子全部放逐下山,让岳不群以为他众叛亲离,放下对他的戒心。人豪等人应该不久便变会抵达这镇上。等到了潼关,我要取下林平之首级,以告慰人彦的在天之灵。他见林平之离开客栈,东方不败不加阻拦,也想转身离开客栈,怎知檀木筷子破空而至,将他重摔于地,动弹不得。
东方不败道:“余观主,莫非你以为本座真是糊涂了不成?”余沧海心生骇意,他颤声道:“教主放心,教主的行踪,余某不会外泄。”东方不败道:“你的话连林平之也不信,你以为本座会信吗?你不要忘了,你在少室山不顾本座有言在先,还是欺骗了本座。”余沧海面有愧色,默然不答。东方不败道:“余观主,本座有事相询。当然了,你也可以闭口不答,只不过若是这样,本座只好请你去黑木崖作客了。”余沧海道:“教主请说。”东方不败道:“本座怎么知道,余观主这一次会不会再欺骗本座?”余沧海被林平之侮辱,如今又被东方不败这般羞辱,实在是难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忍气吞声地说道:“余某对天起誓,若是有一字作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余某现在只求教主放余某一条活路。”
东方不败向桑三娘示意了一下,桑三娘会意,她走至余沧海身前,蹲下身子,将一颗黑色的药丸塞入他口中,手上劲力一送,便将那药丸送入他的腹中,随后解开了他的穴道,附耳道:“第一,教主的行踪,你不得泄漏。第二,教主问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两件事办成了,端阳节时你到黑木崖来,教主自会赐你解药。你放心,东方教主言出如山,断不会言而无信。”——她蹲下身子时,背向众人,是以旁人并不知道她以药丸塞入余沧海口中,只道她是上前给余沧海解开穴道。
余沧海吞了这药丸,又听她这么说,自知这一定是日月神教的‘三尸脑神丹’。他早就听闻,‘三尸脑神丹’一旦毒发,死状惨不堪言,这时即使给他狼心豹子胆,也决无勇气说一句谎话。他神色大变,汗流如雨,道:“是,我一定如实回答,教主放心。”桑三娘步回原地,东方不败开口道:“本座闻之,方证是十二月十四傍晚撤离灵鹫寺,而次日三山五岳上灵鹫寺之时,寺中深井已被填埋。以方证的为人,填埋深井的人自然不会是他。而且,填埋这些深井,绝不可能是一人之力,你可知是何人深夜上灵鹫寺?”余沧海道:“是左掌门命岳先生与在下上灵鹫寺填埋深井,左掌门负责西厢房深井,岳先生负责后山深井,在下负责动厢房深井。”东方不败闻言,道:“好了,你可以离开了。”余沧海闻言,不敢多作停留,起身怏怏离开,他落寞的身影,不由让人心生怜悯,嗟叹唏嘘。
余沧海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桑三娘道:“教主神功盖世,余沧海乃是正道十大好手之一,可他竟连教主一招也挡不了。”东方不败道:“正道之中,若论单打独斗,无人能接本座五十招。不过,若是方证、冲虚、左冷禅三人齐上,或许能将本座挡在数百招之外。”令狐冲闻言,忆起回雁楼往事,想到自己当日一语成谶,不禁乐上心头,他淡然一笑,重拾桌上檀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送入口中,嚼得津津有味,似是自得其乐,物我两忘。东方不败见他的神色较之方才不知好转多少,不由心花怒放,只是他的笑容似有轻蔑之意,于是,她说道:“我说的实话,这有什么好笑的?告诉本座,这一次,你想摔多远?是十丈,还是二十丈?”她的话甫一说,右手已经伸向前。
令狐冲见状吓得魂飞魄散,他连忙解释道:“我不是笑你,我是笑余沧海。他被林师弟这般折辱,又被你这样逼供,还敢苟且偷生。若是传了出去,日后也不知道他怎样在江湖上立足,还不如现在一死以全名节算了。”东方不败道:“他自然可以一死百了,只是他是一代宗师,自负内力深厚,却一时疏忽,被林平之偷袭得手。若是这样死了,不免心有不甘。”话毕,她伸向前的右手抽出木桶中的筷子,夹了一筷子凉拌肚丝放入令狐冲碗内。平一指等人见了这一幕,暗自好笑,各自心道:令狐公子真是五十步笑百步,这样怯弱还敢取笑余沧海苟且偷生?
桑三娘道:“这个林平之实在太狂妄了。余沧海知道教主正在用膳,还知道退让。林平之竟然视教主如无物,真是仗势欺人。岳不群当上五岳掌门不过一天,他的女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嚣张会成什么样子。他这个五岳掌门如果长久当下去,那还得了。”令狐冲闻言,浑身一颤,他说道:“可是岳掌门,天下人人都称颂他是贤德兼备的正人君子,方证大师也说,他不像左掌门那般野心勃勃。由他出任五岳掌门,一定不会吞并各派,挑起江湖纷争。”
桑三娘道:“若是他真是像江湖传言那样,那就最好不过了。只不过,若是这一切都是他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伪装来的,那他数十年来一直做得滴水不漏,以至于赢得这样的好名声,那可不是一般常人能做得到的。他一旦得势,多年压抑的真性情全部爆发,那就像决堤的大河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令狐冲闻言,“伪君子”三个字刹那间涌上心头,他在封禅台前,已经有弟子在他身后窃窃私语,提起过这三个字。这时,他有如被一个大铁椎当胸重重一击,几乎压得他气也喘不过来。东方不败见状,道:“三娘,不要说下去了,先将这里的尸体处理了,一堆酒囊饭袋,本座看了碍眼。”那些神教暗卫听了,便有数人向前,取出身上化尸粉,将尸体化去,随后又将客栈大门反锁上,客栈内重归一片寂静。
张光远道:“教主,余沧海已经知道教主的身份,不知教主是否要连夜转移?”平一指道:“教主,令狐公子失血过多,不宜舟车劳顿,歇息十二个时辰调养身体为宜。”东方不败道:“放心好了,余沧海吃了一颗大补药,正好养足精神,再与林平之决斗。他又怎么会有心思去泄露本座的行踪?”桑三娘笑道:“固本培元丹调制不易,给他吃下了真是暴殄天物。”东方不败道:“确实是浪费了本座的丹药,他早晚还是会死在林平之的手上。三娘,客栈内的伙计,你当时是如何安置的?”桑三娘道:“每人馈赠百金,将他们遣散。”东方不败道:“这些平民百姓手无缚鸡之力,不涉足江湖纷争就最好不过了。这里已经不太安宁了,过两天我们就启程。这段时间里,你将去华山和恒山的路线画成图本,再呈予我。”桑三娘应诺。东方不败道:“时候不早了,留下两人在这里守夜,其余的人都去歇息。”桑三娘等人闻言,便自行散去了。
等众人离开后,令狐冲道:“每人百金,东方教主果然阔绰。以后恒山派若是没钱了,我就直接找东方教主化缘好了。”东方不败道:“整天都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话没点儿正经。”令狐冲转入正题,他说道:“余沧海穷途末路,迫于压力,他说的话可信吗?”东方不败道:“他都吓成那样子了,谅他也不敢骗我。人多谋易泄,左冷禅心思缜密,参与的人应该不多,而且一定是志同道合之人。所以,他说的话,确实是实话。”令狐冲道:“两位师太是被人用钢针直射入体而死,其中有一针射偏。钢针是暗器,江湖之中使用的不乏其人。只是师太也有过暗器修为,若是普通人将钢针射出,不免会被察觉,暗算她的应该是一流好手。她们暴尸于灵鹫寺的西北角,那里离西厢房不远,同时也是去后山的必经之路,所以现在只有两个人是可疑的。其一是左掌门,其二便是岳掌门了。两位师太身死谁能得利,不外乎是嵩山而已,所以凶手应该是左掌门无疑。”
东方不败道:“那你说话的语气怎么还是这样拿捏不定?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凶手或者另有其人,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令狐冲道:“我打算过两天就回恒山,等仪清的结果。”东方不败道:“都随你。”话毕,她站起身来,令狐冲见状,道:“你怎么了?”东方不败道:“去休息。你以为我是神呀,照顾了你一整天,不会累?”这话说得令狐冲一阵尴尬,东方不败见了好笑,抬步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