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喜事将近,屋里有人】
“娘子!你信我,我对钱家小姐真没意思!”
顾奢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
“呼——!”
大声喘了好几口气。
还以为自己仍被困在那古庙之中,莲台之上。
没曾想一抬头。
透过房檐的破洞,一束灿亮天光直射而来。
屋外,是连迭的鸡鸣。
“呼,是梦么?”
顾奢拍拍胸口,心脏砰砰乱跳,终于回过神来。
造孽啊!
不就是昨晚睡前嘴碎了两句,说你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水神么……
至于追到梦里来哈我吗?
顾奢眉头微蹙,舒展着腰背,准备起身迎接崭新的一天。
可直到从发出吱呀吱呀酸耳响声的木板床上跃下。
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这一晚……
自己明明躺着的是连铺被也无的硬板床。
盖着的,更是占了夜雨潮弄弄的老稻草。
可为什么非但不腰酸骨痒,反倒一觉天明,神清气爽?
若不是清河娘娘在梦里唬他起床,弄不好还要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哩!
我就这么不认床么?
顾奢有些困惑,但又想不到原因。
——总不能是这破床看着赖,实则养身健体吧?
直到走出两步,怀中瘙痒。
听到“啪嗒”一声物什坠地的响动。
顾奢盯着那落在泥地上的红绣鞋,瞳孔微缩。
心头咯噔一声。
坏了,想起来了。
昨儿半夜,他睡得百般难受,翻来覆去,浑身硌得生疼。
直到某一刻。
怀里好像揣进了一条凉丝丝,滑溜溜,好似羊脂玉般细腻紧致的事物。
舒服得紧。
这才沉沉睡去……
“嘶——”
想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顾奢倒吸一口凉气。
他慌慌张张将绣鞋捡起来,拍拍灰尘,重新揣进怀里。
想起今早那个旖旎惊悚的梦。
不是吧……
“娘娘?”
他喊了一声,在狭小的卧房里左右瞧了眼。
奈何家徒四壁,根本就没有藏人的地方!
“呼……”
自己吓自己~
顾奢放心许多,睡意也完全消散。
步履轻快地踏出卧房,就准备去找王家丫头问问习武的事儿。
可刚从卧房走出两步,转身来到客房门口。
踏过门槛的脚步,却迟迟无法落下。
等等……
“客房的桌子上,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
他咽了口唾沫。
记忆中,这破屋子已经被顾兴荣扫荡一空。
但凡像样的都不会留下。
也就这跛脚方桌,又老又旧又坏,连顾兴荣都看不上……
他昨天来回匆匆,根本没工夫收拾家具,放置物品。
所以,桌上还能有什么呢?
顾奢僵着脑袋看过去。
就瞧见方桌整洁如新,其上放着一碟一碗。
是一条新烹的鲜鱼,还有玉润的米饭……
“这……”
身体微微发僵,顾奢凑到近前瞧了眼。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鱼是新鲜的水煮鱼,米是散发着热气,颗圆玉润的上好精米。
而且,这草鱼的腹部还有一个刺头大的洞……
正是他昨天修行渔术时,在王家丫头面前刺的那条!
回屋时,随手丢在厨前的破石碗里了。
“娘娘会做饭?”
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顾奢脑海。
但很快就被他掐灭。
不对不对,弄不好是昨儿村民见我江上显灵,巴结讨好,偷偷入户替我做的饭菜……
是了,这样才比较合理。
堂堂清河娘娘,怎么可能入户给人做厨娘?
——那是田螺姑娘的专利!
他安慰着自己,想起自己破烂的门板,外人进来不要太轻松。
可算松了口气。
索性坐在桌畔,举起筷箸来。
顾奢身负『食气』天赋,毒瘴都可吸食,自然百毒不侵。
所以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让我尝尝村民的手艺……”
“等等……”
顾奢拨弄着鱼块,拉出晶莹雪白的肉条,正准备尝尝滋味。
忽然发现这草鱼身子底下,竟还铺了层鲜红的瓜瓤果脯。
瞧这模样,水润润,红澄澄。
就像是自己昨晚带回来的灵瓜。
“可是,瓜我吃完了啊?”
顾奢缓缓睁大眼睛。
冷汗,流了下来。
“这屋子里头……”
“有人!”
……
“嘟哩个嘟~”
“嘚嘞个嘚~”
就在顾奢坐在饭桌前头,脑袋发懵的时候。
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敞亮的小曲儿。
紧接着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端的是热闹非凡,喜庆十足。
“有谁要结婚?”
顾奢眉头微蹙,这村子里的人,结个婚这么大阵仗?
屋檐都快给我震飞了!
本就无甚食欲,这下更是吃不下去了。
算了,出去凑个热闹吧。
“就当沾沾喜气。”
顾奢露出一抹苦笑。
于是碗筷一放,起身推门而出。
吱呀~
漏风破门推开。
顾奢尚未踏出小院。
就见大门前站着一三角眼,吊梢眉,门牙尖突的中年男人。
这模样顾奢在原主的记忆里见过。
风雨夜,小烧鸡,卖身契……
钱府管家,李来!
在他身后跟着一小厮一丫鬟,分别捧着大红衣裳和花团。
以及乌泱泱的唱戏班子。
不少好事的村民齐刷刷凑上前来,鱼都忘了捕。
一见顾奢出门,那身穿钱府管事衫的中年男人眼前一亮。
当即满脸堆笑地快步凑上前来,躬身道:
“哎哟~姑爷,您可算是起了!”
顾奢:“¿”
……
“是这样的,老爷已经差算命先生挑了两个黄道吉日,想着大婚之日将近,正好听听您的意见……”
钱府二管事李来搓着手,一副殷切商量的模样。
“……”
顾奢默而不语,只是心间忍不住轻叹两声。
说曹操曹操就到,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也是,钱家千金月前便跌入湖心溺死了。
即便存身冰室。
到如今,也只怕是尸身半腐,浊臭逼人。
再不急着操办婚礼,只怕人形都留不住。
想到这儿,顾奢忽觉一阵恶心。
李来何等人精,一眼便看出顾奢的不情愿来。
他压低了声音,朝顾奢掏了掏宽袖中的卖身契纸,提醒道:
“哎哟,姑爷,这人生大事您可得好好斟酌斟酌,莫要一脱口,说了糊涂话来。”
听着李来似逼似礼的话。
这一刻,顾奢忽地想通了。
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无论清河娘娘是个什么存在,至少她不会害自己。
或者说,就算要害……
那又有什么所谓?
起初是自己被投入潭中时,惊鸿一瞥间被她救起。
接着,当那诡异塑像挪动时,绣鞋上散发出辟邪光辉。
再有便是昨夜的香甜一觉,以及桌上用心烹饪的菜肴。
若她不管,自己早该死了。
哪来今日的清欢郎君?
想着,顾奢忍不住笑出声来。
“姑爷何故发笑?”
李来略感惊奇,这人刚从囍祭上死里逃生,莫不是吓傻了。
就见顾奢大臂一挥,侧身些个,露出客房方桌上的温馨小菜来:
“钱小姐若想做妾,顾家自是蓬荜生辉。”
“哎~这才对嘛,奴才就说姑爷机灵得紧,不会犯这些小……嗯?”
李来笑着伸手拍他的肩膀,可说着说着,却是忽地一愣,怔怔道:
“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