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小季莹
“陛下，这是……”
永熙帝没有回答，只是示意他向下看去。
“臣有一女，名贾探春，昔与云麾将军季子木定下婚约。然臣夙夜忧叹，每念季将军之英明神武，便恐臣女之愚昧蠢笨。二人相合，如星辉之于皓月，若以此女误季将军之前路，则臣虽万死而不能消罪……”
“……愿承陛下之隆恩，以解此约。”
“臣贾政万死。”
季林眨了眨有些发木的眼睛，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封信，脑中一时有些空荡。
这是封退婚信，而写这封信的人，则是亲自订下这场婚约的贾政。
永熙帝看着眼前错愕的少年，不由暗叹，到底只是十多岁的少年，还是藏不住自己的心事。
他面色不改，心里却已有些喜悦。
其实，对于季林与贾府的婚事，永熙帝并不看好，季林是执掌兵马的实权将军，而贾府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
这二者的结合对他来说，绝不会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贾府与寻常的勋贵不同，七年前的那场大事，让永熙帝至今还在牢牢防范着他们。
因此，即使贾家不来求老太妃，他日后也会想办法阻拦这场婚事。
这下正好，都不用他来费心，贾家竟自己找来了。
那么，季子木，贾家已经彻底暴露无遗的丑态，你是否已经看见了呢？
“子木，朕本欲为你保全这桩婚事，可老太妃是太祖皇帝的宠妃，朕也不能不听她的话。”
永熙帝摇头叹道：“贾家求到了老太妃的头上，待朕得知此事时，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你别怪朕。”
“陛下说笑了。”
季林道：“臣只是有些不解，贾家……为何要在这时候退婚。”
“子木啊，你年岁尚小，涉事不深，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如今你身陷牢狱，尚不知结果如何，倘若还留着与你的这桩婚事，那贾家就是在赌。”
“赌？”
“赌一个锦上添花，或一个家破人亡。”
季林一副明悟的样子：“臣明白了。”
永熙帝满意地点点头：
“你与贾家那丫头相处了不少时日，觉得她如何？”
“探春很好。”
季林答道：“臣想，若她身为男子，恐怕真能立得一番事业。”
回想起来，无论是曾经在原著里看到的探春，还是季林在贾府里见到的探春，都是一如既往的顾盼神飞，飒爽果断。
季林很喜欢这个女孩。
“你倒和朕想的一样。”
永熙帝回忆起探春入宫的那天，不由笑道：“为了你，她竟敢当面驳斥朕，的确是个有些魄力的女子。”
“探春……当面驳斥陛下？”
季林听得奇怪，永熙帝自觉说漏了嘴，忙弥补道：“是朕那时去贾府的时候，她为了知道你的下落，与朕呛了两句。”
“臣代她，向陛下赔罪了。”
季林拱手道歉后，这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被人退婚。
不过，他自然不会认为这是探春的想法。她身为贾政的庶女，本就人微言轻，又能做些什么呢？
永熙帝摆摆手，表示毫不在意，他问季林：“子木，那你对自己的婚事，可有了什么想法？”
季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陛下，臣才刚刚被退婚。”
“朕知道。”
永熙帝又说：“只是，这么一来，你的名声难免受损……”
“这样，你若有什么合适些的人选，就告诉朕，朕再亲自为你赐下一桩婚事！”
“陛下，臣哪还有什么……”
“谁说没有？”
永熙帝一笑：“依朕看来，不是正有个现成的人吗？”
季林听得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道：“陛下说的是……”
“戴权，朕没记错的话，林如海的独女如今是在神京吧？”
永熙帝转问戴权，戴权点点头道：“正是，林如海之女黛玉，此时正在荣国府寄住。”
“子木，你觉得如何啊？”
永熙帝揶揄地问季林：“你们二人同出扬州，她父亲又是朕亲派的两淮巡盐御史。”
“若你二人结合，岂不是件大好的喜事？”
林妹妹？
季林实在有些无奈。
说实话，在刚知道这里是红楼梦的世界时，他也曾期待过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林黛玉。
可是，二人相见的时候，林黛玉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而已，他又怎么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再到后来，二人越发熟络，他整日带着小家伙下水上树，一个劲儿得疯玩，早就将她看成了亲妹妹一般。
虽说一晃眼，二人都已大了。但在季林心中，黛玉却还像小时候一般。
永熙帝的提议，自然只得到了季林的几句敷衍。他撇撇嘴，有些妙计未酬的失望，却还是没说什么。
二人又对弈了几时，直到喝光了那瓶粤东来的葡萄酒，季林便起身告辞了。
临走时，永熙帝正色道：“你就再委屈几日，待冬至过罢，你还是朕的大将军！”
——
贝州。
“找！给我快点找！”
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骑着骏马来来回回，把地上踏得尘土飞扬。
“老大，咱们都把这林子翻遍了，也没找着那小孩啊。”
“娘的！搞不好是落在半道上了，往回走！找不到她，老子要你们的命！”
这几人挥着鞭子，往南方疾驰而去，惹得后路漫天尘土。
直过了半日，听着四周都没了动静后，一个小女孩便从树边的木桶里爬了出来。
女孩的脸上灰扑扑的，头发也有些杂乱，身上的衣裳却是绸子的，虽然沾上了灰尘，却还是分外好看。
若是身在神京的季大将军见到她的这副可怜样，定会带兵抓了那几个汉子，把他们抽筋扒皮。
不过，季大将军此刻还什么都不知道，季莹就只能在这附近东挖挖、西瞅瞅，试图找到些能吃的东西。
自从被这些不知身份的人掳走，她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此时饿得有些发晕。
正走着，竟然有一颗果子从树上掉了下来，季莹惊喜地擦了擦果子，刚要塞进嘴里，又想起了哥哥说过的“细菌”。
细菌是种可怕的虫子，它看不见，摸不着，却个个长着一百条腿，一千颗牙，如果不小心吃下了肚，就会在肚子里把人给吃掉。
想到这些，季莹打了个冷颤，于是一手攥着果子，一手拖着木桶，艰难地往河边走去。
好不容易走到河边，季莹蹲下身子，仔细清洗起果子来。
看着沾上水珠的果子，季莹咽了咽口水，就要一口吃掉——
“人在那儿！快，给我把她抓来！”
季莹吓了一跳，手里的果子掉在地上，她回头看去，那几个汉子正往这边飞速驰来。
怎么办！怎么办！
季莹小小的脑袋高速运转，她索性心一横，然后一把跳进木桶，拼命向前滚去，直勾勾地掉进了河里。
“那小丫头跳河了！”
“快给我捞！她死了，咱们都得没命！”
岸上人的叽里咕噜，季莹一个字也没听见，她被汹涌的河水荡晕了过去。
昏迷前，她还在想念那颗掉在地上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