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机缘
一个人，往往由肉身和灵魂共同构筑而成。
肉身犹如一件残破不堪的铠甲，当遭遇刀砍斧剁，变得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流淌之际，人尚且能够凭借那与生俱来的一股蛮劲，死命地支撑着，坚决不倒下、不垮塌。缝上几针，敷上些药，咬紧牙关熬过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等到伤疤结成硬痂，日子便能磕磕绊绊地继续往前挪移。
但灵魂却绝非如此，精神的世界一旦遭受攻击，就宛如平静无波的深湖被猛然投掷巨石，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将所有的安宁与希望统统击得粉碎。
平日里潜藏在暗处的自卑、恐惧、焦虑，如同张牙舞爪的恶兽，裹挟着往昔的种种遗憾、当下的深深失落，汹涌澎湃地奔腾而来，眨眼间就将人无情地拖进那不见底的黑暗漩涡之中。
叶灿在无数个漫长的日日夜夜里痛苦挣扎，思绪在生与死的边缘疯狂跳跃，这一刻，他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年仅二十岁的他，却已然拥有了四十岁般的沧桑面容，满脸的胡须肆意疯长，活脱脱像个隐匿在深山之中的野人。
他开始绝食，开始摒弃自己的灵力以及所学的种种本领。
“结束吧，毁灭吧！”叶灿在这绝望的时刻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再见了，爸爸妈妈，再见了白灵儿，再见了我心爱的幽兰公主！”
就在此时，一道电流顺着铁门蜿蜒穿梭而来，发出“滋滋”的声响。可即便如此这般惊心动魄的响动，也未能在叶灿那如死水般的心中激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涟漪。
他无力地趴倒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送来给他的饭菜早已被他蛮横地倒掉，餐盘也凄惨地倾倒在一旁。
那道电流瞬间化作一道绚烂夺目的闪电，紧接着幻化成一个身着黑袍的老者。
“年轻人，能听到我说话吗？”老者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
叶灿微微睁开双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又漠然地闭上了眼睛。
“你这究竟是怎么了？”老者皱着眉头，满脸关切地问道。
叶灿紧闭双唇，根本不想理会。但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他脑海中划过，【这个人的声音，不正是那天晚上那个神秘莫测的声音吗。】
那声音古老、深沉、悠扬且透着无尽的神秘。
叶灿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身躯，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老者神色庄重，说道：“我乃是圣主！”
叶灿闻言，苦笑道：“你要是圣主，那我就是灭世大魔王！”
老者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交流，你可还记得？”
叶灿略作思索，道：“这么说来，我倒是有点模糊的印象。”
叶灿缓缓将受伤处的绷带卸下，那个奇异的印记暴露出来，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此刻竟然没有丝毫发烫的迹象。
老者目光炯炯，说道：“这个印记乃是我赐予你的。”
叶灿满心狐疑，问道：“你赐予我的？”
老者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你正是天选之人。”
叶灿悲愤交加，嚷道：“你可把我害惨了，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人，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如今却被卷入这等麻烦至极的是非之中！”
老者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叶灿眼神空洞，绝望地说道：“我如今已然心灰意冷，毫无念想，只求一死了之。”
老者赶忙劝说道：“年轻人，切莫如此悲观绝望，凡事皆有一线生机。”
叶灿冷笑一声，道：“我已被这残酷无情的现实狠狠教训，再也不敢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盼了。”
老者试探着问道：“那你是否还渴望回到公主的身旁？”
叶灿决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昨日或许还想，现今却不想了，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我所期盼的是彼此尊重，而非掌控，还是通过药物来掌控。”
老者言辞恳切地说道：“我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叶灿嗤之以鼻，不屑地说：“你如何帮我？你身为圣主都被困于此地，说实话，你闺女可比你厉害多了。”
老者略显不耐烦，接着说道：“你且听我说，想必你内心一定对你们几人的身世充满好奇。”
叶灿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好奇。你若真有通天彻地的能耐，此刻就给我个痛快。”
老者顿时无语，高声喝道：“真是冥顽不灵！听好了！”
叶灿却直接一头栽倒，沉沉睡了过去。
老者无奈至极，但话还是要说，只得费力地强行将他扶起。
“听着，我们这片大陆，原本是一片风调雨顺、安宁祥和的乐土，百姓安居乐业，时代稳步发展，虽说偶尔会有部落之间的小摩擦，但也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波澜。直到有一天，天神突然大发雷霆，魔族现世，彻底打破了这宁静美好的局面。”
“然后呢？”
“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而后人魔双方展开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激战，起初人族节节败退，处于下风，眼看整个大陆都要被魔族无情地侵占，这时天神动了恻隐之心，有意留存人族，赋予了人族神奇的魔法，人人皆可修习的魔法，至此人族形势逆转，占据上风，可占了上风的人族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开始肆意欺压魔族，魔族族人几近被屠戮殆尽。天神见状，再度勃然大怒。为了惩戒人类，创造了生死石。”
“天神怎的又怒了？生死石又是什么鬼！”叶灿忍不住嘟囔道。
“此时，生死石被注入了魔王的体内，并制定了规则，总共600年，人族必须不断战胜魔王，夺得生死石，并重置世界，接着继续打败魔王，重置世界，如此周而复始，直至人们懂得如何和谐共处。”
“天神真是闲得。”叶灿撇了撇嘴。
“现今已是最后一个重置时期，有的区域已然出现了人族和魔族共存的情形，甚至人魔混血都有了。”
“然后？”
“然后便是我的女儿，她反悔了，她不愿再遵循这既定的规则，她拿走了生死石，却并未重置，当下的混乱状况你也清楚。”
“我知道，想到这我就生气。”
“当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出去夺回生死石，进行重置，遵循规则。”
“呃，你指望我去为你做这些事？”
“并非为我，也是为了你自己。”
“我如今这般狼狈模样，你觉得我能行吗？”
“是有些落魄了些，不过你身怀绝技啊，从这里出去那是绰绰有余的。”
“算了，我还是安心等死吧，你另寻高明吧。”
“你这年轻人怎么油盐不进啊！”
就在这时，狱卒的脚步声传来。
“什么声音？谁在说话。”
“你去瞧瞧那个老祖宗还在不在。我去瞅瞅这条舔狗。”
圣主听到了声音，瞬间化身为微电流消失不见，叶灿呆坐在原地。狱卒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你这舔狗，傻坐着干嘛？”
叶灿没有吭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妈的，竟敢不理我！”狱卒恼羞成怒，扬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抽打叶灿。
这一次，叶灿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他不再像往昔那般懦弱，他猛地伸出手朝向狱卒的脸，一阵魔法光芒闪过，狱卒顿时呆若木鸡，仿若失忆一般，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