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思归若汾水，无日不悠悠

“高军主这样分配实属绝佳。”苏绰闻言当即颔首表示赞同：

“六镇许久不曾有过此等大胜，是该好好犒赏兵士，以振六镇军心。”

“军主！”独孤如愿和李虎闻言也都走上前来，各自抱拳认真行了一礼。

“那山谷中敌军被我们团团围住好生烧了两个时辰，到后面我们按军主的吩咐放开了山谷出口，最后还有千余勉强逃了出来，也尽数被我们俘虏！”

独孤如愿率先低沉开口，在说起山谷中的情形时，语气并没有什么波动，显然是见惯了战场厮杀，这等尸横枕籍白骨露于野的场景并不能影响到他的心态。

高欢闻言轻叹一声，自前世玉璧之战，他对这等横尸遍野的场景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抵触。虽然心底明确知道战场刀剑无情，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但也许是受到了现代记忆的影响，他一时之间还是不忍直视这种过于血肉横飞的场景，也突然明白了之前看的三国演义中，诸葛丞相火烧藤甲军之后为什么会垂泪叹息。无他，这等横尸遍野的场景实在太惨了。

微微摇了摇头，高欢知道身为一军主将，他是不能被这种莫名的情绪左右的，在战场上，多余的温情不仅无助于战局，也会影响正确的判断。于是他慢慢收回思绪，凝声道：

“你们做的对，留下这群俘虏，他们的可汗大人会给我们更多粮草的。”高欢看着对方眼睛，接着悠悠道：

“你们武川，不也正需要粮草吗？”

独孤如愿唔了一声咧嘴一笑：

“我们这次能得此全胜，都是仰仗高军主巧施妙计，俘虏如何处置，全凭军主吩咐！”

李虎闻言也适时插话道：

“咱们这一行人之中，出谋划策全在高军主一人。这次不仅以少胜多，我军也几乎没有什么伤亡。从神麚二年的漠北之战算起，咱们这次算得上第一次打的柔然丧胆，等回去之后洛阳无论如何都是要有说法的！高军主此战一鸣惊人，让我等几人也跟着前景明朗了起来，些许俘虏战利，我们哪能和军主相争呢？”

高欢闻言哑然失笑，李虎三言两语之间不仅暗暗点出了他们的功劳，又将高欢捧得简直智计无双，一席话讲的实在有水平。不由得心中一动：

“文彬可是有什么特殊的消息渠道？”

“正是！”李虎也不绕弯子，正色回道。

高欢也赶紧正色起来：

“此处俱是军中袍泽，文彬有什么话尽管道来便是。”

“高军主。”

李虎闻言后退两步认真躬身一礼。

“末将有一事，也只有在还没回到六镇的时候才能说出来，只是我这人心思一向不如军主这般通透，一时也不晓得怎么开口。”

仿佛在斟酌语句，李虎顿了顿再度凝声道：

“可是眼见得我们这群人不日又要分兵回六镇，心知若是在回去之前不与军主讲明，到时只怕再难寻得良机，反而不美……

军主可知，咱们的段领军不日便要致仕了？”

北魏时期，官员的退休年龄并没有明确的强制性规定，但通常以70岁为参考标准。然而，实际情况中，官员的退休往往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包括个人意愿、健康状况以及朝廷的需要等。此外，北魏孝明帝时期曾有诏令，地方官员任期结束时，如果已满70岁，可以享受半俸禄的待遇。

而怀朔镇将段长，只看他满头白发便知道已经到了退休年龄。在六镇局势愈发不稳的情况下，洛阳当然倾向于换一个年轻强力的镇将来接着帮忙看好怀朔。因此，段长在规定年龄致仕算是洛阳多方权衡的结果。

可洛阳找来找去，挑谁不好，竟挑中了葛荣？这个人像是一位心向洛阳的人吗？高欢不知道胡太后出于什么考量挑中了葛荣，但显而易见不会是对大魏的忠心。

于是，高欢当即反应过来：

“段领军待我甚厚！我之前便听段领军说起过，他年纪大了将要致仕。接替者是那不喜汉化的葛荣。文彬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消息？”

高欢这声疑问是有原因的，至少在这个时间段，论起对葛荣的了解，高欢觉得他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毕竟前世葛荣算得上是高欢的老板，两人可是一块共事了不短的时间。而以高王洞察人心的天赋，葛荣打的那些算盘在高王面前算是单向透明的。

“军主明鉴！”李虎原先只是听说怀朔段领军对高欢青眼有加，但还是没想到这等仕途大事也会两人也会谈论到，不由得对两人关系更高看几分：

“我在洛阳中有些亲故，据他们的消息，这葛荣野心甚大。若是他来了我六镇，怕是六镇挡得住柔然劫掠，也挡不住此人胡乱经营啊！”

高欢闻言面色一松：

“葛荣此人我也略知一二，其人排斥汉化。怕是在汉风鼎盛的洛阳讨不到好去。只怕胡太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着把他打发到六镇来。不过文彬说的太委婉啦！”

高欢目光灼灼的看向李虎：

“只怕文彬不是怕此人到六镇胡乱经营，而是担心他来之后会打破六镇现下的局面。毕竟，葛荣此人很明显不会像段领军那样，允许武川存在汉人门阀与胡人贵姓分庭抗礼的情形。文彬觉得他到任前三把火都要烧到武川头上？”

“实在是不瞒高军主。”李虎看了身旁的孤独如愿一眼，站直身子后叹气道：

“武川现下的情形，实非一朝一夕所能形成。北地自永嘉之乱后，衣冠纷纷南渡，自此南北分裂再未统一！我北地汉人身处故土反而如同身在异国，汉人中的有志良才谁不扼腕叹息！可……”

高欢微微眯眼，伸手止住了李虎的话，他是真的对面前之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文彬不必多言，你的意思我已尽知。你们在武川辛苦经营多年，自然不能因一二人前功尽弃。我等虽人微言轻，但此事还没有尘埃落定，咱们还是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