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探视
“臭小子……”
皇城，宫中。
李玄武有些无奈的捂着额头，叹了口气。
“所以他到底还是没来。”
他看了眼身前的杜不明与公孙有疑，沉声说道。
此时这两位文臣之首，皆是有些尴尬，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
杜不明苦笑道。
“我等原先已经接到消息，他已然在返回皇城的路上，但中途青丘城的缉罪衙又有人来信，据说他收到了有关苏轻歌下落的消息，索性便放下这头不管，去寻苏家丫头去了。”
说实在的，杜不明为官这么多年，也不曾见过像是李君言这般的人。
分明自己也身居高位，却全然不曾将朝廷放在眼中。
许多时候就是依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哪怕为此反抗陛下也无所谓。
一时间有种滚刀肉的感觉，让人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
叹了口气，李玄武并未对二人发难，毕竟也知道错不在他们身上。
摆了摆手问道。
“罢了，他要去找人，那就让他去，左右也很快就会回来了。”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娘娘，省得她担心。”
说着便站起身来。
“陛下要去何处？”
公孙有疑刚要应答，见到这一幕，登时问道。
此时已是夜深，李玄武方才处理好公文，本该前往寝宫，却不知道此时要去何处。
“二位都回去休息吧，朕自己出去走走。”
李玄武轻声说道。
话音不大，但却格外强硬，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闻言，二人也知道自己没法劝阻，索性行礼后离开御书房。
等二人走后，李玄武披上大氅，将随身的太监摒退，自己朝着宫外走去。
此时宫门之下，一道高大的人影身着轻甲，守着辆马车候着。
遥遥看去，正是岳定方。
见到李玄武到来，岳定方放下鞍凳，将其迎到马车上，在驾车之前确认了一句。
“陛下真要去？”
“自然。”
李玄武在马车内坐定，颔首说道。
闻言，岳定方也点点头，马车藏入夜幕之下。
此时皇城内数得上号的大街道都已宵禁，四周寂寂无声，唯有车轱辘在石子上滚过的声音清晰不已。
二人要去的地方似乎距离皇宫有些距离，大约走了快半个多时辰，马车这才停下。
李玄武在岳定方的接引下下了车，抬眼看去，只见眼前是一道高耸的铁门。
上悬一副牌匾，书着“大天牢”三字。
自打程擒虎重伤失踪后，李玄武身边也少了个信得过的人。
如今好在岳定方复官，也就暂代了程擒虎的一部分活计，替他掌管大天牢。
岳定方上前敲门。
暗窗打开，一名狱卒露出眼眸看着外头二人。
顿时一愣。
还不等他开口，岳定方已然取出自己的腰牌。
“让里面的人都清出来。”
“是。”
虽然接手此地的时间并不长，但那狱卒也认得这位如今的掌管之人，当即连连应答。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里头今日守夜的狱卒都已经被全数带出来。
此时的大天牢内，除了囚犯之外，便空无一人。
做完这些之后，岳定方这才走到李玄武的身前，躬身道。
“陛下，都准备好了，无人可以打扰陛下。”
“好。”
李玄武微微颔首，随即走了进去。
大天牢内的通道一如既往的阴暗漆黑。
除了悬挂在两侧墙上的油灯之外，便再无其他光点。
皮靴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回荡不休。
李玄武径直下了第六层。
此时的第六层内，仅仅有两间囚室有人关押。
他先走到靠近楼道的一间，往里头看了一眼。
许文似乎是睡着了一般，并未察觉到有声响靠近。
而李玄武也没有叫他的打算，只是停步看了几眼后，很快又离开。
一直到最里头的那间囚室，这才停下。
“父皇今夜怎么有闲心来了？”
脚步停下的瞬间，还不等李玄武开口，便听到里头的那少年笑了笑说道。
李都黎抬眼看着自己的父皇，脸上悬挂着笑意。
好似对于后者今夜的到访并不意外一般。
李玄武四周打量一番，心中莫名有些酸涩。
只见如今的李都黎，哪里还有半点原先应当是太子殿下的风采。
一身简单的囚服，躺倒在干草垛上，四周阴暗潮湿，连带着脸上都多了几分看不真切的污垢。
“父皇是来杀我的吗？”
见李玄武没有说话，李都黎继续说道。
“何以见得？”
此时李玄武终于开口，但第一句话竟不是反驳。
话音落下，李都黎嘿嘿一笑。
“何以见得？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我那位长兄，如今也该回到皇城了吧？何时准备给他办一场继位大典？”
说着，李都黎好似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后，冷笑道。
“对了，倒是我给忘记了，皇兄还没有行储君之礼，暂时还办不得继位，那父皇今日来，是为了给他铺路的？”
这话语中没有丝毫掩饰与委婉。
他一字一句，都好似要化作一柄刀刃般，非要将李玄武捅个对穿才能了事。
深呼吸一口气后，李玄武目光微微低垂。
“看来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别的长进朕不知道，但嘴皮子倒是锋利了许多，与那泼皮户都没了区别。”
“这样不是正好？”
李都黎与他对视，一时间有些愕然。
或许是因为以往一直太过敬畏的缘故，他从不曾与李玄武对视，似乎担心这般做会触怒后者。
可此时看了一眼，却顿时有些心惊，似乎眼前在铁牢外站着的人极为陌生般。
不是他记忆之中的那个李玄武，反而只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发色已渐然被花白覆盖，人也枯瘦了许多，好似一阵风就能吹了个七零八落一样。
再不复当年马上打天下的意气风发。
他到底是老了。
李玄武看着李都黎，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却只是走上前，几乎将身子贴在铁栏上。
“你恨朕吗？”
“恨。”
李都黎毫不犹豫道。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若是儿臣有机会的话，父皇大抵是活不了多久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然是将死之人，李都黎也将话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