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喝我的粥，便按我的规矩来
冬日的天原本就黑的早，等他们一行人入了南阳郡，投宿客栈，天已经完全黑了。
苏昭衍让常风拿来纸笔：“我要给父皇写奏章。”
他要将南阳郡的所见所闻汇报给承明帝，以求承明帝派人来查，重新安抚灾民。
在朝廷重新放赈.灾粮之前，这些人，他会负责救济。
纪凝云替他磨墨：“江城赈.灾一事是魏王负责，你要给陛下写折子，相当于弹劾魏王。魏王若是发现你的行踪，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苏昭衍沉声，提笔写下奏折：“管不了许多了。”
他没有在奏折上写开粥棚一事，只说路过南阳，发觉此处旱灾，希望承明帝能派人查清楚。
写完之后，他将奏章封好，递给常风：“送往驿站，急递入京。”
急递是大楚朝官方驿站最快的送信速度，要求换马不换人，现在送信，大约四日可抵京城。
他们能等四日，难民们却等不了四日。
“如今粮价如何？”苏昭衍又问常河。
“南阳郡的粮价翻了两倍，一斗米要八.九百文，往灾情中心价格更涨，至江城，斗米值钱四千六百文。”
江城大旱，粮价飞涨，他们在京城时，一斗米不过四五百文。
“护卫队不必再跟，让他们分散开，从武昌、黄州、鄂州去买粮，运到这里来。”
“王爷不可！”常河道，“让他们去买粮，万一王爷受到危险……”
“暂时无人知道我的身份，去吧。”苏昭衍心意已决。
附近城镇的粮食虽然贵些，但他们只要正常施粥，坚持到朝廷重新放粮那天就可以了。
然而仅仅是施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两日后，来领粥的人明显多了不少，甚至有些膘肥体壮，穿着还算体面的人，也夹在人群中排队。
纪凝云看到这样的人来领粥，表情明显沉了下来。
“发粥呀愣着做什么！”身穿棉衣的臃肿妇人不悦道。
纪凝云冷声道：“你这种肥头大耳的人，也配来领粥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妇人立刻不满道。
未等纪凝云跟她争论，忽然，有人扬手在锅中加了一把土，正是先前纪凝云给人装义肢时，见过的那个瘸腿男子。
妇人立刻生气的尖叫起来：“你干什么？好好的粥，你怎么往里面加土？”
“这个人来捣乱的，快把他打出去！”后面的难民也极为不高兴。
瘸腿男子没理会他们，反而看向纪凝云，平静道：“夫人是第一次开粥棚吧？太好的粥，会滋生贪心，引来不该来的人。”
说罢，他看了最前排的难民妇女一眼，似乎就是在说，她就是那个不该来的人。
而后面跟着附和她的人中，也有不少声音浑厚，看着身强力壮的。
纪凝云立刻便明白了这人的意思。
听说这里有免费的粥喝，不止难民，连南阳郡的百姓们都出来领了。
她干脆蹲下身再抓一把土，全搅进了锅里，另一口锅中也放了两把。
上辈子生于太平盛世，纪凝云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虽不忍让难民喝这种粥，但眼下情形，却势必如此做不可。
否则，引来太多人抢粥，真正在饥饿边缘徘徊的难民，反而得不到救助。
瘸腿男子目光中露出赞赏的意味，这位夫人倒是很通透。
“你这是干什么？”那妇人耿着脖子连纪凝云一起骂，“你们不想发粥可以不发，好好的粥煮出来又加土，这不是存心不想让人喝吗？”
说罢，她还回头，大声鼓动周围的人：“这种东西，猪都不吃，这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看！”
其他人听了她的鼓动，也纷纷大声：“你们又不是没钱，发这种东西让谁吃啊？黑心肝的，是不是就想利用我们难民得个好名声？”
眼看现场就要再次乱起来。
“出什么事了？”一道冷声响起，常风推着苏昭衍过来。
“你是施粥的人吗？你们的人往粥里加土，存心不给我们吃好的！”妇人得意的看着纪凝云，像是在告状。
她以为苏昭衍会把这个不懂事的拉走，谁知，却听他道：“那又如何？”
妇人一愤，眼看苏昭衍是个不能走路的，当即冷笑一声：“好啊，你们果然是故意的，给我们发这种脏东西，难怪老天会报应你，让你当个死瘸子！”
苏昭衍给常风一个眼神。
常风立刻上前，左膝顶着妇人的脊背，右手捏着扣住她的肩，咔嚓一声，将她右腿膝关节给卸了。
“啊——”妇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周围的难民也吓得顿时后退一步，碗都掉了几个。
苏昭衍平静的笑：“这么巧，你也是死瘸子了，真是报应啊。”
他扶着轮椅把手，缓缓起身，凭借一条腿的力气站起来：“可惜，我的腿马上就会好，而你的腿，一辈子也用不了了。”
妇人疼得脸色紫红，这会儿再没胆子说什么浑话，哆哆嗦嗦的直喊饶命。
“想喝这碗粥，便按着我的规矩来，我给你们发吃的，还发出罪过来了？”苏昭衍眼神冰冷，朝人群中扫了一眼。
难民们吓得一哆嗦。
纪凝云知道他能站这么久已经拼尽全力，连忙去扶住他，低声：“你不能一直站着，快坐回去吧，我来解决。”
“好。”苏昭衍心中一暖，她是在关心他吗？
纪凝云扶着他坐回去，才又上前看着那妇人，冷声道：“你是哪里人氏？”
那妇人一个支吾，然后哆嗦道：“我是从江城逃难过来的。”
“还敢说谎！”常风照着她的肩膀一用力，那妇人再次惨叫。
纪凝云冷笑：“江城离此处半月的距离，你一路饿着，穿的这么好，吃的这么肥？”
她指向人群中其他面黄肌瘦的人：“这些人，才是江城逃难过来的，他们一路颠沛流离，饥寒交迫，是真真正正吃不上饭的人！”
“要是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南阳郡的百姓，听说此处有粥喝，特意出城来和难民抢粮食的。”
难民们一片哗然，听说有人抢自己的东西，纷纷对她怒目而视。
她又看着后面那些肥头大耳的人，厉声道：“你们这些人明明有吃的，却还要跟难民抢粮食，存的是什么居心？”
“我就是难民……”那妇人还要争辩。
“我开粥棚施粥，是为了给流落他乡的难民一条活路，不是要给你们这些人白吃白喝的。”
“嫌我的粥不好，那就别来吃。”
“再有挑三拣四的，一律打出去，绝不救济！”
纪凝云厉声说完，怒道：“把她给我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