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难以立足
“知晓了。”
崔云暮颔首，领着顾明珠回了皇后宫中。
宫人领着顾明珠去洗漱，崔云暮则是挪到了皇后身旁，随手扯过几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皇后抬眸瞧了一眼，失笑道：“若是神佛当真瞧见了你写的东西，只怕是不会再庇佑于你了。”
“姑母不是说，抄经重在心诚吗？”
“写得如此难看，你扪心自问，当真是诚心的吗？”
皇后能在宫中屹立不倒，自然不可能没有半点心机。
崔云暮在心思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无所遁形的。
她搁下笔，认真道：“我方才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大殿下。”
“嗯，他说了什么？”
“他说翠嫔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其中密辛，可要我明日去他的住处小叙。”
“你不怀疑他？”
崔云暮摇头：“大殿下的母妃如今是姑母您，我怎会疑心姑母呢？”
“可是，我拒绝了大殿下，他瞧着似乎有些生气了。”
“生气倒也正常，如今他年岁大了，立嫡立长，似乎都是他更占优势些。”
崔云暮不解：“既然他更占优势，为何还要……”
“正是因为他占尽了优势，却并未得到他心目中应该得到的东西，方才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皇后叹气道：“他不明白一个道理，越想得到的东西，便越是得不到，小动作太多，连你都瞧得出来，陛下又怎会不知道？”
“姑母。”崔云暮沉下了声音，她低声道：“我有一句冒犯的话想要说。”
“这里没有旁人，你想说便直说吧。”
“陛下是经历过夺嫡之争的，怎么会不知道越早立下太子，手底下的殿下们便会越安分？”
“云暮……”
“他一直不肯立下皇储，会不会是因为……”
“云暮！”
皇后打断了崔云暮的话，面色凝重道：“你父亲太过宠你了，没教过你这种话不能乱说吗？”
“父亲教过。”崔云暮执拗道：“但我仍旧认为陛下不该如此做。”
“陛下应不应该，是陛下的事情，你同本宫，都没资格议论。”
“可陛下将崔家置于何地！”
自古以来，位高权重者多是文臣。
但手握兵权者，才更是众人招揽的对象。
崔家如今谁的边也不站，勉勉强强可以立足。
但自己俨然已经成为了案板上供人争抢的鱼肉，那下一步呢，沦为如此境地的，不就是崔家吗？
他们一辈子保家卫国，恨不得将心掏出来证明自己的铮铮铁骨，换来的是什么？
被当做棋子利用吗？
她都明白的道理，皇后如何不明白？
皇后盯着崔云暮看了良久，终是叹口气道：“云暮，今日你发发牢骚倒也罢了，往后切不可乱说了。”
“我只是觉得难受，觉得父兄的忠心，不曾被人好好对待。”
崔云暮愈发觉得委屈。
她解决得了一个盯着她家的萧泾川，却没法解决更多盯着她家的皇子们。
崔云暮不知自己应当如何努力，才能带崔家远离权利的漩涡当中。
皇后伸手将崔云暮揽进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宽慰：“你父亲若是知晓你如此为他考虑，定然会觉得欣慰。”
“姑母……可曾想过让三殿下做陛下？”
“不曾。”皇后轻声反对道：“也不会。”
“为何？”
“本宫不清楚。”
皇后松开崔云暮，平视着她的眸子，认真道：“本宫总觉得，陛下心中已经有了继位的人选，一直不曾立太子，或许也是为了给他铺路。”
“是什么人值得陛下如此费心？”
皇后笑着摇头：“陛下的心思，谁能轻易猜透？”
“你同你父兄一样，心都是好的，可如今的世道，总要先安下心，再考虑他人的事情。有些人惹不起，总归是能躲着走的。”
皇后顿了顿，道：“大殿下到底并非本宫亲生，本宫却也不好对他色厉荏苒地敲打。”
“是因为姑母担心大殿下对三殿下动手吗？”
皇后毕竟是皇后。
她的儿子最有继承皇位的可能。
可以说，三殿下生来便有崔家的支持，顾辞书难免觉得，三殿下其他成为太子路上最大的阻碍。
皇后如今尚且能一碗水端平，可是顾辞书当真这样以为吗？
他大概觉得，没有人会不偏心自己的亲生儿子，只要有三殿下在，他便没有继位的可能。
或许也是看清楚了他的性子，所以皇后才刻意让三殿下行事低调，对权利不争不抢。
更何况。
若是真如皇后所说，皇上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继位人选，那明面上被拉来挡刀的，也只能是三殿下。
他若不争不抢，至少可以保全性命。
崔云暮还想继续追问，春英却已经敲响了寝殿的门。
“娘娘，长公主差人，来给崔小姐丈量尺寸，说是要给崔小姐做上几身漂亮衣服。”
“嗯，她这就去。”
“是。”
皇后打量着崔云暮，突然笑道：“刚进宫便同如意见了面？”
“在御花园中遇到的。”
“她是个好姑娘。”皇后颔首：“若是她性子也直爽，那些皇子们常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先前本宫总以为你们会成为好友，但……”
“现在成为也不晚。”崔云暮起身道：“过去是我识人不清，如今倒不会了。”
“那便好，不过她为何突然给你送衣裳？”
“长公主说，过两日是贵妃娘娘的生辰宴，要我一同去参加。”
“嗯，明日我给你送些首饰，年岁小也确实该打扮得漂亮些才好。”
“我倒认为容貌不甚重要。”崔云暮无所谓地摆摆手，“反正我也不想被谁瞧上。”
“这话说的。”皇后失笑，“莫不是你又有了中意的郎君？”
“我没……”
“不是实话便不用说了。”皇后摆手，“有与没有，你自己心中清楚便是了。”
“是，我知道了。”
“去吧。”
崔云暮起身离开，去了自己的住处，让几个宫女将自己上上下下丈量了一遍。
她们确实聪明伶俐，一边丈量尺寸，一边夸着崔云暮身量高，人纤长，变着法地吹捧着崔云暮，任谁听了只怕都会觉得飘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