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桀溺
这时田泥翁拎着一串草鞋进了门,说道:“青豕,你在这里呀。正好我要去找你爹,来,一起去。”然后把草鞋递给袁简说道:“我连夜编了两对草鞋,你兄弟二人且穿着吧。我老眼昏花,夜里也看不见,可能不合脚。”
袁简赶紧双手接了,心中的感激油然而生,说道:“田泥翁,你的恩情,我兄弟二人该如何报答呢?”
田泥翁忙摆摆手说道:“我这就再去和瓦罐说,让他今天就带你们去田里干活,多挣些粮食吃,你弟弟怕是吃不饱。”
袁简急忙说:“我弟弟昨日是想起父母双亲,想起他们现在竟连口饼子也吃不上了,不禁伤心落泪。我们也知田泥翁不易,这大涝之年还给我们饭吃。我们也正想报答你老人家呢,假若正好让我们去干活,我们求之不得,那以后就由我们奉养你吧。”
田泥翁说道:“我并不为贪图你们兄弟二人的奉养,也不是心疼那些吃食,只不过想寻一个让你们安身立命的活计罢了。”
袁简听他这样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穿越到这样的多事之秋,这样的穷乡僻壤,还能遇到这样好心肠的老人,袁简一时凝噎无语,只有躬腰拱手相谢的份儿了。
田泥翁牵着青豕的手转身欲走,正撞上刚进屋的李春风。青豕看见他,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又冲他吐着舌头扮鬼脸。李春风懒得搭理他,向田泥翁问了声早,侧身让他们出屋去了。
袁简待他们走远,把田泥翁的意思向他学了一遍,然后递上草鞋。袁简一边试鞋一边打趣道:“幸亏春游那天没穿袜子,不然还得为袜子搜肠刮肚找说辞。”
李春风也嘿嘿一笑:“正好那天我也没穿。”说罢把将衣服埋在哪儿,向袁简描述了一遍。
袁简边听边嗯嗯着点着头:“咱以后有什么事,都事先通个气。希望那些衣服赶紧烂掉,以免节外生枝。”
他们把鞋轮换着试来试去。袁简总算凑好一双草鞋,穿着还算合适。李春风的那双却小了,只能趿拉着穿了。都到这地步了,有鞋总比没有强啊。
这时院门一阵响动,却见是田泥翁和瓦罐走了进来。瓦罐披着蓑衣,背着锄头,打着赤脚,冲屋里喊起来:“要干活就快走,磨磨蹭蹭的,混饭吃吗?”
李春风气得刚想发作,袁简忙拉住他。两人走出屋,田泥翁已将两把锄头交给他们,又递过来一个小小的破麻包说:‘里边有两只黍饼,晌午的吃食。“李春风一听才有两只,忙回屋拿了昨晚剩的那两只饼揣在怀里。向田泥翁道了别,两人便随瓦罐出了门。
瓦罐也不理他们,一路大步往前走。直到走到田边,才回头说:“你俩洗了脸我才看清,细皮嫩肉的,哪像是海边打鱼为生的穷苦人。莫我说我没去过海边,就是我们这田里干活的,也是风吹日晒的,没一个白净的。你看看你俩,脸白手白脚白的,倒像个不吃五谷杂粮的仙人呢。刚才听青豕说,你俩的衣着怪异,莫不是帝国派来我瀚国的细作,也未可知。”
李春风马上瞪了他一眼,回击道:“我们真是细作,也要去都城侯宫打探消息,来你们这穷乡僻壤做什么?难道只为回去说你们的土地这般泥泞吗?”
“你小子还嘴硬,”瓦罐上下打量着他,说道:“你胆敢说这里是穷乡僻壤?这里可是瀚国最肥沃的土地,是项氏世代的田产。我只怕这里并非是你们的长久落脚之地呢。”
袁简忙接口道:“哪里哪里,大灾之年有活干,有口饭吃,已求之不得,不敢做非分之想了。”
一路泥泞十分不好走。李春风本来就趿拉着鞋,反而越走越落下了。他索性脱了鞋,挂在锄头上挑着,赤脚前行。又走了好久,来到一处细长低洼的水渠边才停了下来。瓦罐也不避会他们,背转身便开始小解。李春风和袁简面面相觑,感到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毕竟是未文明开化之上一代,应该见怪不怪才对。
瓦罐方便完,忽然问:“你们姓甚名谁?”
这一问反倒把他们问愣了。李春风没好气的说:“没名字,怎么样?”
瓦罐儿哼了一声:“连名字也不敢说,还说不是细作?”然后眼珠一转,说道:“既然不想说,我来给你们起一个如何?你们就是在帝国有名字,现在也不作数了。入乡随俗嘛,我们这里好随兴起名字。”说着,他指着面前的这条细长水渠,对袁简说:“你就叫长沮吧。”又转身指着刚才他刚撒完尿而导致地上形成的尿窝,对李春风说道:“我看你这脾气跟夏桀一样坏,估计品性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看就叫桀溺吧。”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都直不起腰,捂着肚子指着他俩,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春风听了,上前挥拳欲打瓦罐,被袁简急忙扯住。李春风哪里肯依,挣脱了他扑向瓦罐。瓦罐见状,跳上田埂,大叫着:“看在田泥翁的面子上,不与你们计较。快点耕田,再不老实,小心我给你们颜色看。”
李春风的犟脾气上来了,跳着脚说:“瓦罐,你给我等着,早晚摔烂你这破瓦罐,我岂能让你这狗辈欺压我?”袁简在旁一边拦着他一边给他使眼色,也无济于事。
袁简见劝不过他,便小声耳语道:“既来之则安之,先忍一时之气,再从长计议吧,以后再想办番摆脱他。”李春风这才狠狠的瞪了瓦罐一眼,愤愤的呸了他一口才算做罢。
袁简又对逃得老远的瓦罐喊道:“要耕哪里的田啊?我们只会打鱼,不会耕田,你来教教我们呀。”
瓦罐见李春风已不再追打他,才稍微挪近一点,嘴里不停唠叨着:“田泥翁简直捡了两个祖帝回来,什么都不会,今日拖累我,明日后日一定也不得闲。”
袁简说道:“看这时节也该长庄稼了,为何地里什么也不结呢?”
那瓦罐气呼呼的接话道:“一个月前,这里连下了十几日雨,未曾停歇,禾苗还未长出,便全部涝死了。去年也是大涝之年,今年看来也是免不了的了。你们可真怪了,这一路走来,没淋过雨,没受过灾?你是从天上飞来的吗?净说些风凉话,我这里可不养闲人,好好干活,别怪我瓦罐没把丑话说在前头。”
他一顿喋喋不休,自顾自的说着。李春风和袁简心中暗想:可不是从天上飞来的嘛,飞的还好远呢,两千多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