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袍公子醉相公
“一个小白脸,敢管老子的闲事!”男人甩开书生的手,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书生胸前的衣襟,一拳狠狠揍在书生的肚子上,接下几拳往书生的脸上猛揍。在男人手下,书生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如果不是脚被女人抱着,男人几乎可以一脚就将书生踢飞。
花不染发愣,之前看书生投壶,虽然外表看起来不会功夫,但能骁箭,以为他身负绝学只是深藏不露,现在看来似乎的确不会武功,她正回过神要去阻止越来越过分的男人,那男人却被另一个人一脚踹在地上嗷嗷大叫,原来是叶稀言出手。
叶稀言又抓起躺在地上的男人,左右开弓,将男人揍成一团软泥,花不染没见过叶稀言发过这样的狠。
“不要打我相公……”躺在地上的女人见自己男人被打得血肉模糊,不顾拳脚无眼,用自己原本瘦弱不堪风吹的身子扑在男人身上。叶稀言只好住手。
花不染走到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书生跟前,伸出手要去搀扶他,书生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胳膊从花不负手里抽了出去。
“走开,我不需要同情。”书生很艰难的爬起来,整了整衣冠,推开围观的人群踉踉跄跄的走了。
“真是一个怪人。”看着书生的背影花不染心里嘀咕。
被叶稀言揍得只剩一口气的男人被女人搀着走了。
花不染和叶稀言在书画馆里挑了一副字画,又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便回了客栈。
第二天,三人正准备离开客栈回浔阳,昨晚被丈夫毒打的女人找上了门,要叶稀言赔偿他丈夫受伤看病的银两。
“是你自己来的,还是你相公要你来?”花不染问。
“是……我相公,但是你们不该打他。”女人小声的道,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你相公是不是经常打你?”
“嗯……”
“既然我们帮你教训了你相公,你难道不感激?”
“姑娘,你还没嫁人吧?如果你也有相公,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女人幽怨的看了花不染一眼接着道,“我相公是打铁的,赚一点钱很辛苦,养家糊口已经很勉强,偏偏他又喜欢收集字画,多少钱都想方设法的买下来。我只恨我自己不会赚钱养家,只能指望他。如果我出身好一点,不愁吃穿,不用操心全家死活,我也不会去管我相公如何花钱。所以,是我拖累他,他打我我并不恨他。”
“哪怕被他打死你也不恨他?”
“不恨!”女人咬牙。
“你好自为之吧。”叶稀言递给女人银两,打发她走掉。
“别笑话她,她命不好,没有嫁一个好男人。”花点翠对一脸愤怒的花不染道。
“嫁的不好,就不能再选?”
“是她不愿意重新选吧。你啊,干嘛这么生气,你如果嫁了人,你相公还不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哪里敢得罪你。”花点翠说完笑着看了叶稀言一眼,叶稀言却是面容苦闷。
回浔阳走的是水路,花不染在船上竟然又遇见了书生,她跟他打招呼,他转身装作不认识。书生身体不见恢复,走路摇摇晃晃,脸上一片青肿。虽然书生不搭理他们,中间靠岸投客栈休息和换船,却紧随着花不染几人,一直到浔阳码头。
“你也到浔阳?难怪我们一路上都看见你。”花不染对一同上码头的书生道。
“我来浔阳有些私事,我不是本地人。”书生声音很淡,不过却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的伤不碍事吧,看你投壶很厉害,原来不会武功。”
“这点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我倒是有些好药,不过没有带在身上,你住在哪里,有空我给你送过去。”
“姑娘真是热心肠。我住湓浦客栈,我叫谭知亦,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花不染。”
“我在浔阳也没有认识的人,就当姑娘是个朋友了。”谭知亦竟然露出了笑容,虽然脸上於紫未退,这一笑依旧如同春风般亲和温煦。花不染有些走神,这男人笑起来真好看。
“嗯,后天就给你送过去,你心肠好,希望你的伤快点好起来。”
“姑娘误会了,我心肠不好,也不是好人,只不过我最见不得男人打女人!”谭知亦又恢复了冷硬的面孔,花不染看着他莫名起了怜惜。
第三天,花不染给谭知亦送去了药。半个月后,花不染又下山去看望谭知亦,谭知亦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便要请花不染吃饭,感谢她对自己的照顾,花不染很高兴的答应了。两人街上走着的时候,花不染看到一个叫石翁楼的酒楼,一时觉得名字熟悉却想不起来,便跟谭知亦走了进去。
席间,花不染点了两坛酒,她酒量惊人,谭知亦却不胜酒力,几杯下肚已经有些微醺,最后喝了半坛酒就醉了过去,还是花不染将他扶回了客栈。后来花不染想起来之前在杭州遇到的算命瞎子跟她说的那几句话,“浔阳江畔一石翁,白袍公子醉相公”,那一天谭知亦正是身穿白色的袍子。花不染心里惊异不已,同时还有些欢喜。
再后来,两人关系由微妙变的明朗,不久便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开谁,谭知亦干脆跟花不染去了山寨。除了叶稀言和那些暗恋花不染的小伙子,山寨里几乎无人不喜欢谭知亦。谭知亦清俊文雅,虽然不说话的时候总让人感觉到淡漠,但是只要你跟他说话,他却是十分热情。
谭知亦在山寨呆了一年,这一年他和花不染花前月下,日子如神仙一般。谭知亦还跟花不染学了一些武功,虽然算不上高手,但对付书画馆的那个铁匠之流还是绰绰有余。花不染后来也问了谭知亦,为什么投壶能连骁,却一点武功都不会。谭知亦说他无聊的时候就爱玩投壶,这种小游戏也不用师傅教,投的多了,力道自然也就把握的游刃有余,完全跟会不会功夫无关。
一年后,谭知亦说有些私事要办独自下了山,花不染盼了几天谭知亦才回山寨,但是回来的时候却身负重伤,在她连番追问之下,谭知亦才告知事情的经过。
原来谭知亦来浔阳是为了追回一件宝物,好不容易得到了消息知道宝物的下落,可惜他武功太弱,宝物没有夺回反而受了一身的伤。
“是什么宝物,能不能用钱买下来。”花不染问。
“是一件金蟾,在浔阳首富宋溢手中,用钱财是不可能买回来的,所以我只能去偷。没想到宋府防护极严,我刚潜进宋府就被家丁发现,宋府的护院都是江湖一流高手,我打不过只好逃了出来。”
花不染不语,宋府护院的伸手她早有听闻,何况人手众多,哪怕她自己去偷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谭知亦在山寨养了一个多月的伤,山下的眼线传来消息,说宋溢要将金蟾送给他岳母大人贺寿,没有请镖局护送,而是派了宋府的十二个护院押送。谭知亦一直坐立难安饭食不进,花不染看见他的样子很心疼,便盘算着如何帮他。花花寨不乏一流高手,而且寨中很多人都深藏不露,武功之高深连她这个寨主都不甚了解,只不过她不想动用山寨的力量,毕竟要帮谭知亦是她私人的行为,公私她向来划分明确。但如果仅凭她和谭知亦两个人,是绝对不可能敌得过十二个高手。最后她只好厚着脸皮去求助花点翠和叶稀言,花点翠犹豫了一下最终答应帮忙,并且算上了她丈夫叶典,而叶稀言黑着脸走了没有表态。
不算叶稀言,眼下只有四个人,不过花点翠倒是胸有成竹,她向来点子多,思虑周全,花不染悬着的心稍有放下。行动的那一天,叶稀言还是来了,仍旧黑着脸。
宋府的护院防护十分周密,花不染等人扮成不同的行人跟踪尾随,发现他们自带干粮和饮用水,夜间休息也派人轮番值班放哨,要使小动作几乎不可能。花点翠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她并不着急,让花不染夜间去探听一下护院们第二天行走的路线。花不染轻功了得,在护院入住客栈的房梁上潜伏了一个晚上也没有被发现,她偷听到护院们争执是选官道还是小路,最后决定了小路,小路不招摇而且路程短。
花点翠和叶典预先在小路上分三个点燃烧一种混合的花草药,并让众人用湿布捂住口鼻。在第一个点的时候,押送宝物的护院就一个个中招纷纷晕倒,只有一个护院摇晃了几下兀自没事,叶稀言蒙了脸,上去几招就将那人打晕在地。谭知亦找出了装着宝物的盒子,又发现了一串黑珍珠,便顺手取走了,剩下的金银分文未动。
回到山寨,谭知亦对花点翠夫妇和叶稀言千恩万谢,花点翠沉吟了一下,问他什么时候来迎娶花不染,谭知亦说他回到台州就会差人来明媒正娶。花不染脸红暗许。
果然一个月后有媒人和几个运送彩礼的来山寨提亲,花不染喜滋滋的跟老寨主花媚媚交代了寨中的事务,收拾好行李准备嫁去台州做谭夫人。花点翠拉着媒婆打听谭知亦家里的境况,媒婆却支支吾吾语焉不详,花点翠生疑,便用酒灌醉媒婆,媒婆才断断续续的说出了实情。原来谭知亦自从一个月前回到台州,没有几天就入赘了一个姓关的名门望族,这次差她来接花不染,其实只是将花不染当作一个外宅小妾,准备养在外面,而这件事谭知亦那位新夫人根本不知情,所以谭知亦嘱咐一定要小心说话,不能让不染姑娘看出马脚。
花点翠如同被泼了冷水,她将花不染当成自己的亲姐妹,上次同意帮谭知亦是希望谭知亦能因此对花不染更加善待,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花点翠考虑了良久,还是决定告诉花不染实情,花不染当时整个人都懵了,她将自己关在房间三日三夜不吃不喝,第四天她下了决定要跟前来娶亲的人一起走。花点翠提醒她寨子里的规矩是不准与人做妾,花不染惨笑没有说什么。
自此以后整整十二年,山寨就再也没有花不染的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