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嫡庶之别
她记得卫明风，那年侯府除夕宴上，卢俊曾带她一起给裴夫人拜年。
只是她当时站得远，记得那个姑娘仪态端庄，看起来并未如此行事张扬。
莫不是嫁人后变了性子？
“卫小姐说得哪里话。”温秋笑着说道。
行至三楼，暖意融融，于是将大氅褪下，露出里面淡粉色的锦装来。
见温秋不如往常闺阁女子言行有失，于是卫明风反唇相讥道。
“闺阁女子就是将嫡庶看得重些！依我看，温娇比你这心思狭隘的人好太多了！”
卫明玥如临大敌，急忙起身卫明风扯到一旁，语气急切又包含歉意。
她这个妹妹自小在武营里长大，行事作风太过张狂，只希望温秋能高抬贵手不和妹妹计较。
温秋扫过卫明玥手上的冻疮，心下了然。
看来骠骑将军后宅也不甚安宁。
“温小姐，实在对不住，我这妹妹随性自在惯了，您别往心里去啊。”
温尚书和父亲虽说是分为文武两列，可在品级上二人难分伯仲。
只希望来日朝堂之上，父亲能少收几封言官的奏疏。
卫明风就是孩童心性，见有人拦着，此刻更来劲了，向前一步就要和温秋切磋一番，“姐姐向一介文官女解释什么，她们如今能在这里……”
“放肆！”卫明玥见她口无遮拦，几乎是抡圆了胳膊抽了过去。
温秋挑眉，神色莫名，心里暗叹道骠骑将军的官路算是走到头了。
京中如今的这一批老人谁不知陛下正是杀兄弑父才登上的皇位。
庶子？
文官女？
卫明风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叽叽喳喳的人群静了下来，就连了然亭的男眷也纷纷看了过来。
“挑事儿的又是卫家小女儿？”一面容清秀的男子挥开众人挤到了最前头，“要我说卫将军也是太过宠溺这个姑娘了，你说是不是啊，松之。”
卢俊声音清朗，向后看去，众男眷随之向后望去。
裴松之身着墨绿色文竹暗纹锦袍，领口的银色滚边是塞外灰狐的皮毛，腰间坠着一块相得益彰的墨玉。
他闲庭信步从厅内踱步而来，声音温润似玉，却是语气调笑道。
“你敢议论未婚妻，当心骠骑将军给你两军棍。”
裴松之生得一副好皮囊，一双漂亮到乍人的眉眼里仿佛碎了星子。
卫卢二家最近走动得近，正在议亲，卫家有意将卫明风许给卢骏。
果不其然，卢骏忙后撤几步摆手道，“八字还没一撇儿呢，我是打死也不会娶这种野蛮女子的！”
“诶？这位是？”
卢骏向下看去，此时风雪已停，只见白茫茫一片中赫然出现一点鸦黑，如同泼墨山水画里的留白。
听见楼上传来声音，穿着玄色狐毛大氅的裴旻慵懒抬眸向了然亭望去。
隔着茫茫白雪，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凌冽异常，直让卢骏想到当年军营骠骑将军射过来的那一支箭。
卢俊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人生得倒是好看，就是这眼睛让人胆寒。”
“这是家母近来收的养子，”裴松之收起异样神色，双手撑着凭栏向下望去，语气平淡，“天生不良于行，还请各位多担待。”
卢骏闻言又向下看去，果真看到男人身下的素舆。
美色误人，他一开始竟没注意到。
“诶？卫明风怎么还动手了？”
凌空传来一阵鞭声，吸引了了然亭的视线。
“卫小姐行事未免太过了！”
一道威严的女声携着鞭声而来，众人齐齐行礼向安华公主请安。
温秋只觉面前一阵风吹过，眼前一只厚重的大手将红鞭紧握，随即面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是鞭子尾部的璎珞穗子打中了她的脸。
她吃痛偏头捂住左脸，茯苓惊呼出声，人群慌乱一瞬。
卫明风见状也慌了神，神情慌张看向旁边的姐姐。
她收了力气的，若不是这个男人冒出来抓她的鞭子，必不会伤到温秋。
都怪卫明玥！
若不是她当着众人下她面子……
都怪温秋！
若不是她出言不逊顶撞……
卫明玥闭了眼，认命般跪地行礼请罪，“公主恕罪，臣女约束不严，请公主责罚。”
“真是好笑，这年头认罪还有上赶着的。”
安华公主脱去赤金色大氅，从容坐在上首，怀里抱着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
府医匆匆赶来为温秋上了药，红鞭的余力被公主护卫卸下大半，如今温秋脸上只有一道红痕，并未见血。
只她肌肤娇嫩，看起来可怖了些。
温娇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与卫明玥跪在一处。
“公主明鉴，此事是家姐出言不逊在先，臣女愿替家姐受罚。”
公主爱慕裴世子，若是能让她们二人产生隔阂，岂不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若是公主真用刑罚，她再假装气急攻心晕厥过去，凭父亲对她的宠爱，温秋必定在劫难逃。
她既对母亲的华金阁下手，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果不其然，公主让二人起身坐下，随后敛了神色低头逗猫，“温大小姐好大威风，三年不出门，出门就名扬千里啊。”
虽说受伤的是温秋，可如今是在公主府上，是谁的过错已经不重要了，主要看公主想将这个罪名安在谁头上。
很明显，这个替罪羔羊非温秋莫属。
温秋知道此时说什么也不顶用，皇家子弟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她也不能坐以待毙，一旦挑事的名头传出去，只怕白氏和杨氏要将她踩在泥里。
“府里姐妹都这么说了，看来温大小姐确实品行低下，你说本宫该怎么办呀，雪团？”
安华公主掐住猫咪前爪，一副为难的样子。
温秋瞥了一眼落井下石的温娇，从容起身行礼，来到卫家姐妹面前，“卫小姐性情率真，方才不过看公主如此盛情相邀，想提前向臣女展示稍后登台的节目才是。”
“卫小姐，我说的是不是啊？”
卫明风见公主撑腰，自然想祸水东引，正欲辩驳却被卫明玥扯住手腕，眼神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
公主对温秋如此态度，想必和裴世子的婚约有关。
可任谁都看得出来此事是卫明风出言不逊在先，就算她们遂了公主的人情，可天下幽幽众口，谁能保证今日的事情不会传出去。
况且如今太子和三皇子两虎相争，若此刻她们有偏向三皇子的意思，岂不是让太子一党的父亲难做。
卫明玥几乎瞬间做出反应，低声附和点头道，“回禀公主，正是如此。我这妹妹一朝得见皇家威严失了礼数，还请公主和温小姐见谅。”
安华公主恼怒一瞬，扔了怀里的猫，眼刀划过厅前几人，仍不死心道，“是这样吗？各位小姐可有不同的说法？”
波斯猫惨叫一声，颠颠跑回公主旁边。
众人眼观鼻口观心，闭了嘴。
若是旁的还好说，这卫明风又是嫡庶之别，又是文官之女，哪有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明晃晃说这些事情？
被气上头的安华公主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于是转了转皓腕上的珠串。
一旁公主的贴身婢女朗声开口道，“既如此，那便请两家小姐移步湖心台表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