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成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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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场极好的远游

这是一场远游,毋庸置疑,在浩瀚的宇宙中,在时光的长河中,在偌大的神圣中,这都是一场绝世的远游,能比得上这一场的远游,在光阴中,也只有一场。

那一场奠定了这个世界过去现在的格局,从此之后天下七分,群雄屈居其下。这一场远游必将奠定未来的格局,天分四九,远遁其一。过去与未来,在这一刻成了定势,所有人都在争渡。

过去有人说,未来必有新圣,就在这远游的路上,圣人们也在低语,那是无法揣摩的话语。所述所言,皆是道争,稍有不慎,前途尽毁。

远游的人,为镜花而来,能得否?

路上的景,是镜花?是水月?是真?是假?

胡杨在路上,遇见一只恶狗,狂吠不止,诸圣停步,一圣开口说道:

“此妖否?”

圣人不语,胡杨答道:

“非也,乃狗也。”

圣人瞩目,恶犬退,诸圣前行,胡杨走在最后。

又一刻,有人挡在前路,圣人停,见此人袒胸露乳,是一受戒和尚,面容狰狞,是有金刚怒目,圣人询:

“此金刚否?”

诸圣静默,胡杨答:

“非也,无赖光头也。”

于是圣人落目,诸圣皆说“无赖光头”,此人退去,胡杨行至第四。

毫厘之后,有摊摆在前路,一人扎头巾贩酒饮,有四五桌供客休息,圣人欲坐,诸圣从。

桌有四方,人有五六,谁坐谁站?远游到此,胡杨才至第四,于是独坐一桌。

一书生从前路过,见摊贩而停留,桌尚有空,却不坐。书生径直走到胡杨面前,抬手一礼,欲同坐,胡杨请出,三声后,书生坐对面。

诸圣饮茶笑语,一时天花乱坠,茶毕,圣人行。胡杨欲从,书生笑阻,摊贩亦是,言称茶钱未付。

胡杨出,而落后在末,圣人言:

“何故慢?”

诸圣回头,胡杨复答:

“书生性急,邀我同游,左右不过……”

就这一两句话的功夫,胡杨便走到第三位,诸圣未有动静,只是道:

“书生性急,左右不过。”

于是又上路,行至高山,山有庙,庙有道士,突有大雨,圣人进,诸圣从。道士逢迎,餐食相待,圣人笑,上坐观河山风雨,食五谷杂粮。

胡杨等同坐,道士未有言语,诸圣亦静。食毕,道士净桌,圣人观雨言:

“风雨如何?”

诸圣一同观雨,时有言语,却不语风雨,只论道法高低。圣人无悲无喜,一时竟无有动静。

道法自有高低,人生何论生死。

“也许换了任何时候,谁去死都可以的,唯独现在,谁都不想死。这是道争!也是刀枪相见,大动干戈,诸圣互有言语,稍有不慎,便发雷霆。”

略有几刻,地涌金莲,诸圣环视,忽有雷霆,一时电光,有人言:

“食饱力足,风雨无妨。”

话毕,出庙,一时雷霆至,风雨无妨,声势渐灭。

纵有疾风起,一声不言弃。忽有雷霆至,风雨无所妨。死生各半,苦海渡岸。曾经也上青天揽月,见过朝游北海暮苍梧,一生合道准圣,知天上有圣而吾未成也。

“上天何薄与吾啊?”

其言萧萧,其血苍苍。

天无颜,以云遮面;地无言,以水藏身。

此时此刻,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惟见雷霆翻滚,电光嘶鸣。

终究是差了点,食饱力足,可惜才美不外现,人低于天,道低于圣。天可怜见,一场血雨盖过了所有。似乎从未有过这样一件事情,大雨无痕,一切都烟消云散。

谁人可知此处曾有准圣陨落?

大雨下的瓢泼,诸圣静的发憷,谁人可言?谁又可言?。

圣人再言:

“风雨如何?”

圣人言说风雨,风雨却欲杀人。天上空洞,地上洞孔,原是一幅圣人问雨图,胡杨出而言:

“未有风雨,只见道士临画。技艺粗鄙,几不可言。”

真言一出,突兀间众人才见一起赏画于席间,道士正拿笔描摹。

诸圣其言:

“道士粗鄙,急不可言。”

一字之差,道争便分胜负。于是齐出庙,舍下道士,前行。

到此时,胡杨已经位列第二。

关关难过关关过,步步难行步步行。

妖不是妖,狗也!

僧不是僧,无赖光头也!

书生性急,左右不过!

道士粗鄙,急不可言!

还差最后一点点的路了,这场远游的终点马上就要到了。可是好像缺了点东西,缺了什么呢?

缺了王镜花啊!

王镜花啊!王镜花?胡杨该去哪儿找你啊?其实无名真的喜欢过王镜花的。

“男生最后都会喜欢上曾经喜欢过他的人。”

男人只是情感缓慢,但不是没有心啊!其实无名上场前有给胡杨另一封信,他没有说交给谁,也没有留下任何话。

可是作为兄弟,胡杨明白一切的,明白那封信应该给谁。可现在看来这封信再也给不出去。

有人凝望深渊,好奇里面发生的一切;但有的人就在深渊,望着头顶唯一的光。

坐二望一,合道在即,这是圣人的最后一问,也是圣人的道争。

只有圆满无缺的人,才可以坐而论道,上面才会看得到下面。犹记得昔年,佛教金蝉散去金身,欲以大自在大毅力化凡成圣。可是终究月满盈亏,功亏一篑。

今朝胡杨四答圣人,不以妖成圣,不以佛为学,不遵教化,不崇道法。欲以新法成圣,此乃大不敬,亦是大功德。成则成圣化道,输则身道尽毁。

胡杨拿出那封信,黄信封里薄薄的一页纸,让人悲伤,可终究喷涌而出的情感被克制住了。没有人哭泣,可是雨真的下起来了。

诸圣走在前路,胡杨慢慢掉在了最后,圣人无悲无喜。胡杨撕开那封信,慢慢展开。上书:

“镜花,见信如晤:

对不起,一直没有回应过宝宝浓烈的感情。抱歉在这里叫你宝宝,希望别见怪。我知道也许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可能已经是熟悉的陌生人了。可是我不想寒暄那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当然不知道现在你还喜不喜欢我了。没关系的,一切都是可以的。我没有办法放弃的,我说不出原因,我有我的路要走。正如我以前跟你说的,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一直帮你的。

我当然明白‘爱情错过就是错过了。’我很庆幸我起码陪你走过这样一段时间,虽然只有四五年。也许已经足够了,也许还远远不够。可我总觉得我陪了你好多好多年,也许上辈子我是一棵树,我默默的看了你好多年,才换来这辈子相遇的四五年时间。

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够勇敢,也没有很有趣,我觉得我好虚伪啊!你还记得吗?我们去见过山的,也一起去看过江。所以我想现在说海誓山盟,大概也没有那么虚情假意。

我没觉得你不好,我觉得一切都很好的,是我不好,我哪都不好。再见了,我的爱人,宝宝,亲爱的,SWEETIE……

你的男朋友(划掉)朋友

无名

雨下的很大,纸张也全都被浸湿了……

我们再也见不到王镜花了,就像我们再也见不到无名一样。这场远游因为王镜花而开始,但却不为她而结束。王镜花可是月色一样的女子啊,难道就不觉得月色怎会被打落啊?月色很美,也很短暂。

王镜花,回广寒宫去了啊!

无名,去天上当神仙了!

神仙眷侣,郎才女貌。可偏偏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生无相逢,死不就面。

雨真的太大了,打湿了胡杨的脸庞,一时竟分不清胡杨脸上情感如何!只见到他在不断拂去面上水珠。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苦海难渡啊!

这是心劫,渡与不渡,皆不圆满,最佳的方法便是舍掉一世身避开。可是显然胡杨不可能舍掉的,这是无量量劫。

诸生都要渡!

“他年我若为青帝……”

可惜胡杨不是,他是自己,他有自己的人生,虽然无名是他,但终究庄周梦蝶。胡杨不是无名,写信的人和送信的人不能混为一谈。

虽然嘴里一样苦涩,但不是就不是,心魔不该加持胡杨。胡杨也不用渡心劫,用与不用,镜花水月罢了。

“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这本就不一样。”

此时此刻,千千万万的人在胡杨耳边问话,他们交谈,他们诉说,他们控诉着,他们一个个浮现,一个个注目着,一个个大声喊着……

“你真的圆满吗?你真的能渡苦海吗?你凭什么成圣啊?你该看看你的身后到底有什么?你明白的,你全都明白的,不要忘了谢语流说过什么。要我帮你回忆吗?啊?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成圣的机会,你觉得会轮的到你吗?你的道是什么啊?你真的可以算计圣人吗?胡杨啊!Plan A永远无法实现的,你的Plan B真的会成功吗?”

这场算计进入尾声了。

“胡杨,坐二望一,你前面会是谁啊?你真的超越所有的圣贤了吗?天无二日,那天下第一好像一个笑话。在时间的循环里,我们能打败时间吗?答案到底是什么啊?”

胡杨不语,看着路上的风景。

“日月当空,我们还有机会再看到日月同出吗?万族兵锋,鏖战苍穹。辉煌的已经辉煌过了,余下的还能再展宏图吗?妖皇真的还会回来吗?我们还能赢吗?”

大雨滂沱,雷声滚滚,风声萧萧,形单影只。

“你当了太久的人,忘了什么是妖!满嘴仁义道德,缺乏妖性。毕竟你只是一棵老树,只不过活的久了,倒显得你本事巨大。可你终究只是一棵树啊!装什么大妖,装什么为了妖族,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你不过是把妖族从这个坟墓带到了另一个坟墓罢了。我们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

前路漫漫,胡杨追上了远行的队伍。可那些声音并没有停,而且越发嘈杂了。似乎从胡杨坐二望一开始,举世皆敌,没有人站在他这一边。

“汝比圣如何?”

天地随着这句话,变得一片静寂。那些嘈杂的声音也听不见了,胡杨蓦然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圣人身后,下一步便至圣人身前!

历史上似乎有很多这样的场景,但能被记住的也没几个,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倒是始皇东巡。犹记得霸王项羽的回答“彼可取而代之”,霸王不畏权,如何是人主?高祖回答“大丈夫当如是”,高祖精明,敬始皇亦敬权,一代人主。

可现在是神鬼问,是天上问,是圣人问,如何对答?

汝比圣如何?这句话不亚于在问汝安可成圣?胡杨如何回答啊?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花点时间再看看这四五年的时间吧。

好像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这四五年其实也很快乐,只是为什么突然就走上人生的另一条道路了啊?明明其实一开始胡杨是数学老师,无名在当他的游戏主播。

可就突然,突然胡杨不再教书了,无名也停下了他游戏的星辰大海。明明人生应该是上班、下班、结婚、生子,似乎正常的人生已经渐行渐远了。

如果啊,如果不去那场相亲会,如果说的更远一点,如果不认识那个叫做“阿月在广寒”的,是不是一切都很普通啊?

活到这么大,见过很多事情,遇到过很多人,可是现在回头看,好像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胡杨的身边。一切都在离开,一切都不长久,从来都只是自己。

所以有时候有些事情,很莫名奇妙,离别不应该是正常的吗?为什么那么多的人,会表现的很受伤,甚至哭泣。仿佛是活的久了,胡杨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那个雨天,那个胡杨和无名出门的雨天,就在那天瓢泼大雨中,胡杨嘶吼着说的是什么啊?胡杨朝着无名吼道,那一刻他很无助,他知道自己输了,他的心不再冰封,他陷入了一种自我责备。胡杨觉得对不起无名,对不起千千万万年的轮回,他以为他那颗毫无波澜的心已经不会在泛起涟漪了。

结果只是被拒绝,竟然在心湖掀起了滔天波浪。那一刻胡杨是想死的,所以他嘶吼着说道:“我输了,我们不会成功的。”

无名说什么了啊?他什么也没说,既没有安慰也没有责怪。他只是陪着胡杨在雨天躺在大雨冲刷过的广场,看雨落下。换句话说,无名是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知道自己大概已经输了,一腔热血付诸东流的痛苦,谁能懂啊?环顾历史,多少仁人志士知不可为而为之。太多了,太痛苦了啊。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死国可乎?”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这条路太难了,赢得希望太小了,甚至可以说几不可赢。没人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结果就是现在胡杨走上了成圣路。可Plan A不是胡杨成圣啊!明明是日月当空,可是现在变成了争圣。胡杨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但王镜花的消失,让他知道一切都变了。

也许从一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一个悲伤的人,注定理解不了开心。或许除了苦难,妖族注定一无所有。果然阳光下,从来没有秘密。

所以这也许是无名没有告诉胡杨“阿月在广寒”其实也参加了那场相亲会的原因。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谭望舒可能真的可以和胡杨见面的。仔细想想见面又如何呢?两个注定不能相爱的人,没有结缘的机会的。说的难听一点,无名只是给了一个机会,那艘船不大也不小,如果有可能,是完全可以相遇的。

可是没有,甚至连望一眼的机会都没给过胡杨。世界就是这样的绝情。

“无名知道人群中有谭望舒,

可有谭望舒的人群胡杨不知道在这里。

不能相爱的人,

分别的时候就是永别。”

所以谭望舒一定会赢的,她留下来了,胡杨就一定会上去的。这就是诸圣的安排,也是扶桑推动的计划。上天的一定会有他的一尸,也一定会有月宫那位的一尸。

虽然计划并不如意,王镜花顺风顺水却偏偏输了,她不是输给了谭望舒,她是输给了命运。对于命运没什么好说的,解释它,让人看起来像个罪人。

这何尝不是一种最好的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