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有一点点嚣张
大汗马场。
朱祁镇接到脱脱不花的消息，请他立即把人都集结起来，准备就绪之后，在太阳落山前出城，跟着第二批大部队南下。
脱脱不花还说，出城人很多，队伍会很长，给朱祁镇的人安排的是大部队中间的位置，和脱脱不花本人的大汗金帐紧挨着。
“他倒是还挺信任我们的。也不怕我们这么多人直接掏出火铳造反，把他给绑票了。”
朱祁镇揶揄道。
他望着自己身后的队伍，已经有四千多人，看过去人头攒动，跟学校开全体师生大会似的。
曹鼐道：“陛下是准备半路动手吗？”
“恐怕用不着我们动手。”朱祁镇道。
“陛下是说，蒙古人会自乱阵脚？”
“你等着看好戏就行了。这第一批出城的人，想的是遇到危险能快点跑。第三批出城的人，想的是伯颜帖木儿大军来袭后可以第一时间投降，免得在混乱中遭受太多损失。唯独这第二批出城的人，才是最忠诚于脱脱不花的人啊。”
“第二批里面也包括我们。”曹鼐难掩笑意。
朱祁镇也哈哈一笑。
曹鼐又问：“陛下，可要是万一伯颜帖木儿的人错过了这次机会，又当如何？”
“伯颜帖木儿又不是傻瓜，什么时候进攻时机最佳，他是行家。”
曹鼐道：“没错，就像在土木堡……”
“闭嘴。”朱祁镇白了他一眼。
当初被围土木堡，明军缺水，饥渴难耐。也先先是派人与朱祁镇谈判，说愿意撤军，然后还真撤走了。
已经渴到嗓子冒烟的明军见瓦剌退军，马上急不可耐地南下找水喝，阵脚大乱。
然后，也先杀了个回马枪……就没有然后了。
曹鼐当初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他太清楚蒙古骑兵的可怕之处了。
就是速度。
他们就像草原上的风，说来就来。别看现在风平浪静，下一秒说不定就席卷而至，尘土扬起，天昏地暗。
脱脱不花这人管理能力实在低下，说走就走，催得很急。
但在曹鼐等人的组织之下，朱祁镇这支明军号令严明，秩序井然，很快就全部集结起来，在马上空地上列好了队伍。
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本来就是军户甚至军官，是有一些基本的军事素养在的。
这和蒙古人那种拖家带口细细碎碎的风格截然不同。
看到四千人队列整齐，如同接受领导检阅一般，纹丝不动地齐刷刷站在面前，朱祁镇摆了摆手道：
“这阵势太有气势了，不用这样，都给我自然一点，放松一点，就像平时一样就行。”
“陛下，我们这是要准备起事的啊，太放松不好吧。”曹鼐道。
“起事就更不能这样了啊，别惊着人家大汗。”朱祁镇道，“低调一些懂不懂？”
“那火铳手呢？安排在哪里。”
“跟在你我身边就行，万一用得上呢。”
太阳西斜。
红如鲜血的阳光洒在草原上，给大地蒙上了一层赤色的滤镜。
朱祁镇按照约定的时间，带着人来到和林南城门。
路上遇到了很多蒙古人，他们看到朱祁镇一行，纷纷窃窃私语，脸上都难掩愤恨的神色。
想来也很容易理解，谁会对这些在本国都城内耀武扬威随意杀人的“外国特权人士”有好脸色呢？
“报告，有蒙古人朝着我们的士兵吐口水！”有个副队长前来向朱祁镇和曹鼐汇报。
曹鼐道：“让将士们暂且都忍一忍，不要理会他们。”
“不。”朱祁镇摇了摇头，“告诉将士们，谁朝我们的人吐口水，就吐回去。谁骂人，就骂回去。谁打人，就打回去。不惯着他们。”
“陛下。”曹鼐急道，“现在这个时候，何必这样？万一事情闹大了怎么办？”
“能闹多大？忽里翁那么大够大吗？放心好了，脱脱不花会来擦屁股的。”
朱祁镇命令一出，果不其然，只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便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接着就是叮叮咣咣，有人开始打架了。
曹鼐心很急，正准备过去瞧瞧，朱祁镇拦住了他：“你过去什么都别管，就说，谁打架打输了，丢我的人，别回来见我。”
“那臣还是不去了。”曹鼐道。
“袁彬，你去！”朱祁镇有的是办法，选择开门放忠犬。
“遵命！”
袁彬毫不犹豫地躬身领命，回头带了几个人，快步朝着出事的地方跑去。
朱祁镇看了看袁彬离去的背影，又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曹鼐。
难怪历代大明皇帝都喜欢锦衣卫和太监，不是那么喜欢大臣。
这帮家伙，真的敢时不时顶撞你，戳你的肺管子。
你一个皇帝，越是表现得开明仁慈，虚心纳谏，好像就越是证明你性子的软弱。
这帮人就一定会得寸进尺，越是想要把他的思想强加于你。
没办法，读书太多，自我意识太强，就当不了狗了。这甚至与利益无关，而是更深层次的人性。
只有像嘉靖道长那样，只当裁判，从不下场，不粘锅技术玩得贼六，还动辄打他们屁股，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才能把这帮阁老们一个个收拾的服服帖帖。
君臣如何相处，是门大学问啊。
不一会儿，袁彬回来了。
“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朱祁镇问。
袁彬道：“一个蒙古人在我们队伍里面看到了他之前买的女奴，便上前来调戏，嘴里不干不净，还摸她屁股。周围的兄弟们看不下去，便和他争吵起来，乃至动起手来。”
“谁赢了？”
“我们赢了。那个蒙古人带了六个随从，我们兄弟不占他便宜，也上了七个人。七打七，我们完胜，那蒙古人的牙被打掉一颗，鼻子也歪了，鲜血直流。他灰溜溜地跑了，说是去跟大汗告状。”
“好样的。”朱祁镇笑了，从腰包里拿出一些银钱来，“这些赏钱拿去分给兄弟们。钱不多，但不是朕小气，而是朕现在手头也紧，让兄弟们多担待。”
袁彬拿着赏钱去了。
不一会儿，又见脱脱不花的亲随骑马过来，拜见了朱祁镇，拿出一个精美的玉佩来递上，说道：“大汗听说有蒙古人惹事，伤了太上皇的人，非常抱歉，特命小人来告诉大汗，那惹事的人已经打了板子。这个玉佩是大汗送给太上皇的礼物，希望太上皇多多包涵。”
“你回去告诉大汗，朕谢谢他！”
那人行了礼，骑马离去。
朱祁镇把玩了一下那枚玉佩，品相还不错，笑着丢给曹鼐：“你看，没多大事吧，还赚个玉佩，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