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个人的精神聊斋(7)
我不知道应该管那个跃出了鱼亮肉身的鱼亮叫什么,也不知道他还究竟是不是鱼亮,和魚亮还存在什么紧密关联。
我只所以还能支配我的肉身,驾驭我的灵魂,是因为我在世俗红尘,必须的忍受着种种束缚,根本上的就不能够解放那个所谓的自我。
我似乎渐渐开悟,醍醐灌顶,开始不再抗拒想做个疯子,想做个不正常的人的古怪想法,我认为我在不断的修正我自己。
我想不再是我,想混沌,想像鱼亮一样了,想接受一次痛苦的涅槃,然后去重生,去升华,去摆脱世俗世界施加于我身上的种种束缚,然后去拥有绝对自由,无限强大。
我逐渐深刻认识到了,每个想要超越世俗的人,都必须在痛苦中涅槃一次,而后才能永生。我认识到了涅槃之后重先永生的灵魂才是足够幸福的,足够超脱的。
我忽然清晰地认识到,老支书撞到的所谓的女鬼,那里是什么女鬼,根本上就是这么一个永生了的灵魂。还有,我也曾亲身经历过的灵异奇遇,他们都应该是一个个己经永生了的有趣味的灵魂。
所以,现在我开始明白过来,为什么我看始就对老支书撞鬼的说法不满意了。那时我的态度虽然很鲜明,但还没有顿悟,说不清子丑寅卯。那些从未奇遇过超然的有趣味的灵魂的人,他们生活在这个浑浊的红尘太久了,己经消磨尽了自己本来就不多的灵气,因此更说不清个子丑寅卯,才会人云亦云传播老支书是撞上了女鬼。
现在我能够说清楚了,能说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了。只有鬼才会撞鬼,如若你不是这红尘中的拥有肉身的活鬼,是撞不上死鬼的,正如你如果不是红之中的一个好人,也不可能结交到好人一样。
人是不会撞鬼的,现在我深信,你的灵魂有多有趣,就能奇遇多么有趣的灵魂。既使你在红尘中不幸遭遇了一些拥有肉身的和没有肉身的鬼,他们也伤害不了你半分,全当是个误打误撞,没有什么叫你恐惧的,因为你们不是同类,各干各的便是。
当下,我还没有能力脱胎换骨,还在浑浊的红尘中浑浑噩噩浮浮沉沉,还得忍受不得己的苦难。所以我还得把鱼亮唤醒,再次把他拉回到我们的现实世界里来,去吃饭,去睡觉,去浮浮沉沉每一天。
尽管鱼亮己经勇敢地迈出了进化的一步,升华的一步,偶尔也己经能达到相当高度的旡我。但是,因为他还不能像那个所谓的女鬼一样完全抛弃肉身,自由到可以有形也可以无形的地步,还不能想叫谁看见就叫谁看见,想跟谁有缘就叫谁遇上,我就得把他收拾回红尘中的家里。
事实上鱼亮的肉身也还不能可有可无,他老父亲还需要他,他虽然不能尽到做人的责任了,只要那具肉身在,对于他的亲情来说,就还担当着一些责任,就对亲情有着不可忽视的安慰。
我必须唤醒鱼亮,必须告诉他,必须回家,必须吃饭睡觉,必须让他苦命的父亲见到他,依赖他,尽管己经仅是亲情的依赖,心灵的依赖,精神的依赖。
鱼亮,可怜的鱼亮,你想一去不回头,你想天上人间,我们还不能允许你呵。我们这些羁绊于风尘的人还没有宣布你彻底死亡,你就还是这红尘的活物,不管你的那一面的灵魂己经升华到什么境界。
鱼亮,不是我把你带到小神坡来的,我只是和你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你就不由自主。我认为你不会有记忆,不会有心了,不会再思想,听后应该像过耳风,那能料到你会这样啊,你这自由的灵魂可是给我这个不自由的人压上了一份责任呵!
鱼亮到底又一次被我唤醒了,这回我没有威胁他,也没有采取暴力手段,我就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呼叫着,拖拽着,最后迫不得己煽了他一耳光。
我认为这不能算是暴力,在他亢奋得不能自己时,煽一耳光,就好比在燃烧的柴火上突然浇下一桶冷水,这是必须采取的方法,不是暴力。
鱼亮再次像被切断电源的留声机,歇菜了。我好累,出了满身的大汗,比我劳作了一上午还累。我真想照他的头浇上泡狗尿,忽许换上这种方法比煽上他一耳光还管用。
当然了,我知道我就是那么粗暴地野蛮地干了,也只能驾驭了鱼亮的肉身,而不能驾驭了他自由的那个灵魂,更不可能使他恢复得像我一样。如果能这样还原,鱼亮一定是厌恶的,抗拒的,不需要的。是他活着的父亲还需要的,还渴望的。
如果我的一泡尿还真能歪打正着达到那样一个效果,我就比神医扁鹊华佗李时珍张仲景孙思邈都伟大了,肯定要感动得他老父亲老泪纵横叫我活佛。但我不会认为那是一种功德。我会认为那是一种罪孽,是一种阻碍了他人进化他人升华的罪孽。
我不能只想到现实中的他父亲很苦很难。我也应该为鱼亮想想,为他高兴,终于离开了无边苦海,挣脱了凡间种种束缚,种种不快,成功地进化了,升华了,即将成为极乐世界,无限自由的公民。
我权且把那个世界的神呀,仙呀,佛呀,那怕是地仙,鬼仙,也称作公民吧,因为我无法确定那飘逸在极乐世界,无限自由的灵魂应该给个什么标准的称唤。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我的灵魂还必须依附肉身而存在,我和鱼亮就只能是世俗世界芸芸众生中的社会小人物,贱如微尘,轻若飞絮。我就必须得知道东南西北,我们就必须得知道东南西北。很不幸,我还知道东南西北。何其幸,鱼亮不知道了东南西北。
我说,鱼亮,你是怎么来到小神坡的?我知道魚亮被我们认为的疯癫以来,并不曾出过村庄。倒不是说鱼亮不知道小神坡。生于斯,长于斯,一山一水都是我们血脉里的事物,都是我们心里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愁,鱼亮焉能不知。
我的意思是说,他不应该来到这里,是我这种清醒人刺激了他的神经,是我的罪恶啊!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逗他,更不该说那句,我要到小神坡的田里锄草的话。
可是我又怎么能料到,单单就是这么一个俗不可耐的地名,就能天雷勾动地火,就能使他变成一个我们看到的这种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的人?
很显然,这样一个人也是接受了信息的传播,听到过老支书撞鬼的传闻。这样的人心里居然也还能处理接收到的信息。
我知道鱼亮也不可能理性的回答我的疑问,我也不过就是顺口那么一问。
现在我想的是,是谁告诉了鱼亮老支书撞鬼的事?这么无聊。不,我敢肯定不会有人和他嚼舌头,只能是村里那些喜欢坐小街说闲话传播谣言的老闲人,在传播那件事的时候,都没有把鱼亮当做一个人看。
他们怎么会把鱼亮这种人再当做人看呢?不会,当然不会。他们在这红尘中执迷不悟,浑浑噩噩,自视为人。也只能是人,三观不通,七窍不灵。那里能认识到,鱼亮早已不是世俗界定的人,而是进化了的,升华了的,高级了灵魂的,类人类仙的“人类”!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问题又来了,那会儿的鱼亮,是我们所谓的清醒着状态还是糊涂着状态?如果是清醒着,那他为什么不当时就跑到小神坡来?如果是糊涂着,混沌着,怎么直到我不经意提到小神坡时,他就忽然受到刺激了?
是不是一个进化了的升华了的新人类,就不再会纠结于我们红尘的痴男怨女的缘?就不再想要一个花好月圆举案齐眉的家?我看并不是那么回事,郎才女貌还是吸引人的,异性相吸还是打不破的铁律。
道理很简单,鱼亮就算是晋级到了终极极乐,无限自由,己经成为那个神奇世界的公民,也还是会有情缘,会有真爱,也肯定还是需要男欢女爱。
只有那样,那个神奇的世界,才能算个无限美完的自由世界,无限完美的极乐世界。要不然,鱼亮他进化何趣?升华何趣?要不然,即便是无限的自由世界,无限的极乐世界,也无完美可言,唯无趣而己。
正因为鱼亮在我们这个极不完美的世界,在我们这个充斥着太多肮脏,龌龊,勾心斗角,攻心算计,尔虞我诈的世界,追求不到他也应该拥有的幸福,自由,美满,他才不惜纵身一跃,跃入混沌。他才像个斗士一般,勇敢去进化自己,升华自己了。
一定是这样一个事实,一定不是我臆想出来了一个推论。
一个疯癫的人,一个混沌者,谁能说清楚呵!我承认我说不清,我承认我只是这世道的凡夫俗子,只是想得稀奇古怪了,我姑且如此言之,你姑且闲听荒诞罢了。想到这些问题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我自己的当下,是个清醒者还是混沌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