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僧西来
十八年前,南朝皇宫内,皇帝赵恒在一座宫殿前急得来回踱步,屋内是他最宠爱的妃子,此刻正在生产。
屋里传出女人痛苦叫声,太监宫女不时进出,端着热水毛巾,宫内太医稳婆也都如数前来,场面异常混乱。
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后,房内女子声音戛然而止,守在外面的赵恒神情一振,望向房门。
宫内总管太监陈海快步朝此走来,小声道:
“陛下,生了。”
“男孩女孩?”
男人满脸兴奋,丝毫不像一位手握天下、拥有三千后宫的君主,倒并非因为他跟娴妃如何恩爱,而是宫内除了大皇子赵极以外,其他皇子皆是莫名其妙早夭。
身为天子近侍的陈海并没有立刻回应主子的疑问,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恒见状立刻生出一股不妙感,皱眉道:
“到底怎么回事?”
服侍了皇帝二十余年的老太监这才颤声道:
“回陛下,娘娘她……生了个妖怪。”
“简直胡言乱语!”
男人显然是不信,一甩袖子,进了寝宫。
“所以,那位娴妃娘娘是不是生了个妖怪?”河边,一个孩童面带好奇朝老者问道。
老者捋着胡须道:
“皇帝赶到娴妃寝宫时,根本没有婴孩,有的只是一个血肉模糊长着尾巴的死胎。不论是负责记录的内官,还是当年在场之人,都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孩童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这故事听着确实邪乎,在春暖花开的时节愣是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好奇心驱使下,他继续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皇帝明面上把诞下妖孽的娴妃打入冷宫,暗地却派人调查此事,最后竟在皇后寝宫找到一张血淋淋的狸猫皮。”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皇后?”孩子年纪不大,思维却十分缜密。
老人赞赏看了他一眼,笑道: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不过此事随着皇后自缢身亡,最终也没个结果,那位被换掉的皇子也没了下落,直至十八年后,春临城来了位和尚。”
……
春临,诏国北朝都城所在,在大越皇都基础上改建,前后耗时十年修造,现在在此执政的是大皇子赵袖。
诏国有双都,皇帝赵恒在南都秋梁,大皇子替天子掌管北都春临。
作为诏国两大权力中心之一,春临城建造耗费颇巨,最费事的当属中央皇宫。
大皇子身居皇宫,理论上却仍是子臣,因此修造之时必须契合礼制,既不能失了皇家威严,又不能超过南都秋梁气象。
礼部官员不知翻烂了多少书,脑袋都快挠秃了,工部修了改、改了修,气到骂娘,好几次差点跟礼部打起来。
最后周遭山上百年以上树木砍了个干净,还从数千里外新城国拉来粗细正好的巨木充当大殿柱子,这才用真金白银将北朝皇宫给堆砌出来。
春临改建后,不仅吸引来了大量商贾巨富,就连号称“富贵不能淫”的读书人也如过江之鲫,一个个挤破头想谋个一官半职。
在春临,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例子并不稀罕,初涉此地一夜散去千金亦数不胜数,就连和尚道人来了这里,化到的香火钱也远比旁处多。
就在这会儿,春临城又来了一大一小两位僧人。
大和尚的四十出头,一身制式古怪的青灰僧衣,胸前垂着一串佛珠,引来路人好奇观望。
小沙弥十二三岁模样,虎头虎脑,双手捧着一个大木匣,表面绘漆鎏金,匣盖还镶着一大块美玉,看起来华贵至极。
木匣分量明显不轻,小沙弥拿得有些吃力,不过仍不妨碍他扭头打量四周繁华景象。
“师父,咱还有多久能到啊?”小沙弥开口一股浓重的西北腔。
中年僧人脚步依旧平稳,四处打量一眼道:
“该是这里没错了。”
小沙弥闻言停下脚步,睁大了眼睛道:
“师父,咱们不会又走错了路吧?”
听到徒弟的话,大和尚也有些不自信了,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
“应该不至于吧,咱们是一直往北走的呀,待为师去问问。”
僧人说完,便向街边一个摊位走去,朝摊主一礼后问道:
“请问这位施主,此地可是春临城?”
被问话的老妇点了点头。
僧人见状松了口气,这一路走来,他带歪了三四次路,倘若再走偏,小徒弟的怨气怕是几座佛塔都未必压得住。
摊主这会儿反应过来眼前着装古怪的男人是个和尚,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板,比划着就要塞给对方。
僧人没去接,诵念一声佛号道:
“施主,贫僧此行是为了传法而来,并非化缘,请问望月楼怎么走?”
见他执意不接,老妇只得收回铜板,抬手指了指东边,口中发出咿呀的声音,居然是个哑巴。
“原来如此。”
僧人好似听懂了她的话,再次微笑施礼,而后抬手隔空推出一掌,在老妇还满脸疑惑时,带着小徒弟离开了。
老妇以为那是某种释教礼仪,没当回事,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客人声音:
“郑大娘,这布头怎么卖?”
“十文钱。”老妇下意识回道。
她说完,愣了下,而后愕然看向客人,后者也是面露惊讶,二人面面相觑。
这条街上都知道郑大娘口哑,怎么今日突然一下就好了?
老妇隐隐猜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东边,此时僧人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老妇双手合十,朝着远处恭敬施了个佛礼。
春临大街上,一大一小两颗光头并排而行。
小沙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紧匣子,好奇问道:
“师父,刚才您那神通到底是什么呀,为何一直不教给弟子?”
“徒儿,莫要说傻话,那哪里是什么神通,分明就是医术。”
小徒弟撇了撇嘴,显然不相信这番话,一路走来,他不止一次目睹师父施展神通。
数丈高的大树,师父轻轻一跳就上到枝头摘了果子,落地时不带丝毫声响,及腰深的溪水,师父背着他就飞了过去,到地方鞋底都不见湿一点。
在他心中,师父已与仙人无异。
师徒俩说话的功夫,一座五层高楼出现在二人视线中,楼身雕梁画栋,气象巍峨,上悬“望月楼”三字牌匾,铁画银钩,显然出自名家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