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世道，简直荒诞
“回郡主，前些日子民女想亲手为祖母亲手做件衣裳，兄长知晓后，特带民女去云裳阁买布料，便是那日有幸得见郡主。”薛栩然低着头，十分恭敬。
“兄长？什么兄长，本郡主记得可就只有你一人。”
“兄长一直和民女站在一起，许是隔得远，郡主没看见。”
薛栩然笃定薛照不敢说自己带着薛栩然出门结果去了赌坊的事，那日是他问了赵文兰才带着薛栩然出门的，若是薛栩然落单招来非议，薛照第一个就逃不掉。
其实福佳那日心思全在季无斯身上，根本就没注意看，她也记不起来当时有多少人。
“想来你那兄长定是个长相丑陋的，否则本郡主怎会瞧不见。”福佳语气不屑，高傲转身往里去了。
闻言，薛老夫人和赵文兰的脸色双双一变，这个郡主，仗着太后宠爱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如此贬低侯府嫡子，实在是粗鄙蛮横，无礼至极。
可这气又不得不忍下。
福佳已被言官御史参过许多次了，每一次都是太后出面保她。
“哀家的亲女儿死在塞外，难道一个养女今日也要被逼死在承天宫？你们一个个，是想让哀家去死吗！”
那之后，再无人敢说福佳的不是。
薛栩然是恨福佳的，非常恨。
前世福佳一心痴恋靖王，对自己多次羞辱，数次想要置自己与死地，哪怕福佳后来被白绫绞死，她犹不解恨。
可是一想到，若是这一世能让靖王娶了福佳……
薛栩然轻轻抬头，看了眼福佳远去的方向，心中暗喜。
如此一来，自己和福佳就不是敌人，而是朋友。
“好孩子，你是个有孝心的。”唐夫人主动过来安抚薛栩然，像福佳郡主那样的人，唐夫人真是看一眼都嫌晦气。
薛栩然恰到好处地显出几分害羞和紧张。“都是祖母不嫌弃，成全了我的孝心。”
“咱们三小姐的手可巧了！今日老夫人穿得外衫就是三小姐亲手做得。”张嬷嬷笑着开口。
众人这才仔细端详起薛老夫人的衣服来，暗紫色的素锦穿着金银双线，绣工比之云裳阁也是不差。
薛老夫人有些满意地轻轻昂头，她今日特意穿了薛栩然亲手做得这件外衫，原本还想找个话头引出这是薛栩然亲手所做，没想到被福佳几句话带了出来。
大家闺秀的女子，哪个不会诗词歌赋？倒是长于女工的，少之又少。
唐夫人心里对薛栩然更加满意。
赵承姝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还没反应过来，那福佳郡主一开始分明要找茬，怎么现在大家都在夸薛栩然有孝心。
她不过做了一件衣裳，是个绣娘就会做，有什么稀奇？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薛栩然好呢？
就因为她是侯府嫡女？
可是，她明明就是个假货……
“母亲，听说今日靖王也来了，前日侯爷还说呢……”赵文兰决定主动跟薛老夫人提起，侯府嫡女配闲散王爷也是常见，若是薛老夫人能赞成，自己也可省下许多功夫。
薛老夫人抬了抬眼，一颗心沉了下去。
当今圣上没有儿子，长公主和宁王这些年斗得厉害，牵连了许多人家，虽说靖王是为着给太后贺寿回来的，可他到底是皇家的，若是和谁走得近了……
到时薛栩然许给靖王，薛家手里的兵权就有可能引来灭门之灾
“趁早歇了心思，唐家就很好。”
薛老夫人懒得和赵文兰多费口舌，决定回去后就叫来儿子敲打敲打。
赵文兰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在薛老夫人面前多说什么，悻悻闭嘴。
薛栩然站得远，不知道薛老夫人和赵文兰说了什么，方才薛老夫人让自己出去和其他贵女们聊聊天，人来人往，她也不知道和谁搭话。
薛如荔和薛如萱邀请她一起，想到与双胞胎交好的那些人，薛栩然有些心累，拒绝了。
前世在上京城，薛栩然一个交好的人都没有，那时她总觉得自己是陇州长大的，好似矮人一截，见了谁都是一副讨好的模样。
于是，就真的没人看得起她了。
想来也是，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别人又怎会看得起她。
因着今日靖王来了百花宴，许多贵女约着去双枫桥那边，男客和女客中间隔着一面湖，双枫桥是唯一的路径。
若是靖王站得近一些，还是有机会一睹容颜的。
毕竟传言都说靖王是个喜好诗词歌赋，擅长书法丹青，又生得一副好样貌，可比潘安。
薛栩然朝着相反的反向走去，池归颖的那张脸，她现在想想都恶心。
若是现在能一剑刺死池归颖，薛栩然会毫不犹豫选择跟他同归于尽。
再等等……再等等……现在还不到时候……
不知不觉走到了鲤鱼池边，一个穿着浅碧色对襟小衫的女子正捧着一卷书读，薛栩然轻手轻脚走过去，在最边边的位置上坐下。
“你怎么不去看靖王？”
薛栩然抬头，碧衣女子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好奇地看着她。
“我不想看他。”薛栩然淡淡开口。
“我也不想。”那女子在薛栩然几步外站定。“我是沈家的，沈青柏。”
说起沈家，薛栩然就记起来了。
沈家代代都是御史，正直廉洁，前世不愿为长公主做事，后来被诬谋逆，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沈大人亲手放了一把火，那日沈家众人在火中高声大喊“沈家冤枉”，半个上京城都听到了，真正是凄惨极了。
“我是薛家的，薛栩然。”
沈清柏上下打量了一圈，感慨道：“你就是薛栩然？倒是落落大方，都说你的养母是一个绣娘，你看着倒像是知书达礼，可认识字？”
这话若是别人问的，薛栩然定会觉得是羞辱，可这话是从沈清柏嘴里说出来的，薛栩然就怪不起来了。
沈家人是出了名的一根筋不会说话，知道沈清柏没恶意，薛栩然便笑着道：
“若是与沈小姐相比，我自然是读书太少，好在并非目不识丁。”
“我没有读过很多书，沈家藏书楼的书也才将将看了一半。”沈青柏语气有些失落。
“听说沈家藏书丰富，沈小姐能看一半，已非常人可比了。”
“可是我想看遍全天下所有的书，至少要将藏书楼的书看完。”
“但眼下我已经及笄，母亲已经在给我相看亲事了，待成了亲，我便要掌管中馈，相夫教子，就像母亲一样……哪里还有时间，整日读书呢。”
薛栩然忽然觉得这世道有些可笑，想好好读书的沈清柏必须去做一个当家主母，想混吃等死的薛照却被逼着用功读书。
简直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