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潮社杂谈
翌日上午，新潮社。
其实稍微有些实力的编辑，工作都不会很忙，只要自己手底下的那几个作者能够按时交稿就行。
故而经常忙忙碌碌的，还得是这些个实习编辑。
没有自己的人脉，找不到好的作者，自然是拿不出业绩，也就代表着一直没法转正。
但论繁忙，整个新潮已经很久没见过能有早苗子这么忙的实习编辑了。
总之，今天一听到主编过来，她就抱着一份稿子又赶紧跑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见到早苗子离开，办公室内立刻有人说起了她的闲话。
“你们说，这早苗编辑到底整天在忙些什么，昨天也是跑外勤去了，直到下班都没回来。”
“谁知道呢，反正这家伙不是拿到了斋藤先生的书吗？要我看呐，别看她表面上那个样子，私底下保不齐为了一份稿子做出什么事呢。”
“这我听说了，她把斋藤先生的原稿损坏了，昨天说不定就是跑去赔礼道歉了呢，你们懂的，那种道歉嘛……”
一听到这话，办公室里好些人都偷偷笑了起来。
文学界说来很光鲜亮丽，但其中那些不堪入目的污秽，也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明白。
大抵不过就是老编辑压着新人作者，亦或者老作者压着新人编辑这么回事。
而早苗子才上班两个月，却能拿到老作者的书，在这帮同事的眼里，自然就是后者这种情况。
办公室里的众人还在说着风言风语，但这些事情，身为当事人的早苗子可不知道。
此刻的早苗子，正站在主编的办公桌旁，心中真的很急，恨不得立刻就将手中的稿子递给他，但对方有事情在忙，她也不敢说些什么。
终于，头发已经开始发白的主编抬起了头，放下手中的钢笔，缓缓道，“有什么事，可以汇报了。”
“松尾先生，是这样的……”听到这话，早苗子迫不及待地便将《雪国》递了上去，连忙道，
“昨天我找到了一个作者，打算将他这份小说内推到新潮赏去，虽然还只有一半，但他和我说过，今天来签约的时候会带着另外一半的。”
“哦？”
松尾接过了她手中的稿子，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早苗子一个实习编辑，手下没有资源，居然想要内推小说到新潮赏，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看着稿子上的《雪国》二字，松尾皱了皱眉，却提起了其他的事，
“之前那个斋藤的事情，我以为你昨天就解决了，原来没有吗？”
“那个……我给他道歉但是他好像不原谅我……”早苗子低下了头，但还是说道，
“您先看看这一份。”
松尾摇了摇头，一边打开着稿子一边缓缓道，
“我知道那个斋藤很麻烦，大概他让你怎么…算了，不说这个了，只是新人的作品要内推的话实在是……”
松尾的话没能说完，便随着他的视线戛然而止了。
沉默片刻之后，松尾拿起了旁边的拭镜布，快速擦了擦自己的老花镜，又再度看上了手中的稿子。
“这句话……穿过隧道，白茫茫……”
早苗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倒不是她不想要参与到讨论进去。
而是作为《雪国》的忠实粉丝，她也想听听，松尾先生又能有什么见解。
“太好了，这种空间上的转换，穿过隧道便到了雪国，这种写法从来没见过。”
“而且这白茫茫，忽而转换了底色，对于环境色彩的描写也太让人觉得醒目了吧？”
松尾的眼睛不断在稿纸上移动，有时候一句话，他要来来回回读上好几遍。
看着他微微颤动的手指，早苗子只觉得高兴。
果然不只是自己觉得，哪怕是给这位来看，《雪国》也是当今文坛最顶级的那一批作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松尾桌上的热茶早已冷却，连带着，他的心似乎也跟着进入了文章之中。
待看完全部，松尾才回过神来，又一次看起了最开头的那句话。
良久之后，他放下了稿子，也摘下了自己的老花镜，缓缓道，
“我一开始的评价不够，对于这篇文章，以我的能力，还不足以简单将其概括出来。”
“您的意思是可以内推的吗？”早苗子急切问道。
松尾抬起了头，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如果我见到了这本小说，却没有将其推上去，那会是对我整个职业生涯的侮辱。”
“您觉得有多大把握可以拿奖？虽然竹取先生是新人作者，可能名声不如其他的老作者，但我对这本《雪国》很有信心。”
“别说你对它有信心，我也这么觉得……”说到这里，松尾忽而一顿，想到了某些事情，连忙道，
“等等，你说这个作者叫什么？”
早苗子有些不解，但还是回应道，“叫做竹取青野，昨天约好的，他今天会过来签约的。”
在她眼里，自己面前这位极为受人尊敬的老前辈。
那本来就不怎么直挺的腰，忽而就又弯下去了几分。
像是被折弯了的劲竹。
“你先坐着，我出去一下。”
松尾说着，便招呼着早苗子找位置坐下，而他自己，则是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有些不解，但早苗子还是老老实实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闲来无事，她也只好观察起来周围的环境，毕竟平常可没这么多时间看松尾先生的办公室。
说起来，如果签下《雪国》，自己肯定能转正，后续如果获奖的话，自己的地位也会不断上升。
这么一想，早苗子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文学界的大门已经向她打开。
再迈出去一步，额……多来几步，自己说不定也能当上主编吧？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今天天气还算是不错，至少雨水终于停了片刻，看着窗外逐渐晴朗起来的天空，早苗子的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
没一会，办公室的大门再度打开。
见到松尾先生脸上的奇怪表情，饶是她再怎么反应迟钝，也明白，大概是有什么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