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桌
高三五班的位置,在三楼,后门挨着楼道口。
虽然天还没亮,楼道里显得有些昏暗,但一个人形轮廓在的话,还是能隐约看清楚的。
江澄:“?”
有人偷窥?
他狐疑着走到楼梯间,没看到有什么鬼鬼祟祟的身影。
错觉?
他正挠头思考着。
忽然有个气喘吁吁的身影,一路小跑着从楼道口窜出来。
见是他,对方擦擦额头的汗水,使得齐刘海有些凌乱,推了推鼻梁上有些傻气的黑色圆框眼睛,小口气喘着问。
“江澄,班主任到了没?”
这人的声线听起来很舒服,清脆中透着点软软的温柔,但却绝对不是那种尖细发嗲的夹子音。
“刚到。”
江澄应了一声,又反问道。
“同桌,你今天怎么迟到了?你不是一向‘笨鸟先飞’的吗?”
江澄的同桌谢暖,是个戴眼镜,有着鹅蛋脸的女孩。
因为有些土气的镜片镜框压制,而且鼻梁两侧有少许小雀斑,显得其貌不扬。
不过,作为两年来的同桌,江澄还是知道,这位同桌摘下眼镜,将那傻气的齐刘海撩起来后,颜值还是挺能打的。
而且要是将校服蓬松的轮廓收缩绷紧,她的腰臀比非常惊艳。
身材应该在本校女生中极为出类拔萃。
她鼻梁高挺,五官结构十分立体,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无神,但与其对视的时候却仿佛会说话。
右眼眼角有一滴泪痣,像是她的“记号”。
谢暖人如其名,性格上是个挺温吞,挺懒洋洋的慢一拍的性格,平时说话也软绵绵的、细声细气。
两年同桌,江澄就没看过谢暖和人发过火,连大声说话都很少。
情绪相当稳定。
今天能见到她俏脸涨红,低头呼哧带喘的模样,就相当难得了。
毕竟早就没有体育课了。
“快进去吧,趁大家都在看成绩,估计还没发现你迟到。”
“谢谢你。”
谢暖喘匀了气,顾不上整理乱糟糟的头发,就低头从后门走了进去。
等坐回座位上,脱掉羽绒服,整个人又像是完全放松下来,慵懒的打着哈欠伸懒腰,纤细的腰肢在微微撩起的校服边缘若隐若现。
她半趴伏在桌上,圆框眼睛被撑起来,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半闭合。
“86名!橙子,你总分497,这次年级86名,班里第12,比上次进步了整整19名,厉害啊你!”
走廊那边。
徐一峰又是快速地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嘴里还急吼吼说着。
仿佛名次进步的人是他似的。
江澄笑了笑,朝前门方向努努嘴。
徐一峰奇怪的顺着那方向看去,老刘头锃亮的脑门挺在那,面上流露出核善的微笑。
徐一峰立马闭嘴了。
他这次下滑30名,在本就没啥退步空间的成绩上,再创新低。
绝对的反面教材。
现在对老刘自然是避之不及,怒瞪江澄一眼后,就灰溜溜的低着脑袋,钻进教室里,大气儿都不敢出。
生怕老刘头点名到他头上。
……
“你咋了?”
三节课后,课间。
江澄看看余额变化,收益斐然,比往常多了将近一半。
他满意的点头,然后转向半天没吭声、感觉有些低气压的同桌。
谢暖正半趴在桌上,手拿铅笔随意涂鸦。
“没什么。”
“这不是你那个挺珍视的画本吗,怎么成这样了。”
江澄定睛细瞧,发现谢暖身下压着的画本上满是凌乱的褶皱折痕,就好像经历过一番狂风骤雨的蹂躏。
而她正努力压平这些痕迹,并在空白页上勾勒着线条。
线条也很凌乱,和那些粗暴的折痕相得益彰,共同交织出杂乱烦闷的情绪。
“没什么。”
谢暖还是这样说,脸上没啥表情。
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甚至完全看不出是难过还是烦躁。
她总是这样。
“我想走艺考的,家里人不同意。
我爸一门心思想让我考进帝都去,还要上重点大学,985、211什么的。
但你也知道,我完全不是这块材料。”
“这是……你爸弄的?”
江澄看着画本,莫名有些感同身受。
他很清楚,同桌将这个本子看得有多珍贵。
她喜欢画画,很喜欢,但因为家里人不同意的原因,她都是偷偷自学的,也都是偷偷的画,悄悄的画,从不声张。
江澄其实不懂美术,也无意去窥探别人的秘密。
不过他和谢暖关系一直处的不错,有时无意间看到过她画的东西,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想来,她在美术方面,有些天赋。
但可惜,不是所有梦想都能有个美好的发展,多数时候是在半途中、甚至是在最初,就被掐灭了。
“对。”
谢暖还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嗓音软软的。
“其实一模成绩昨晚就出来了,我爸特意等到晚上,去找老师问的成绩,然后就这样了。”
“考得不理想?”
“又退步了。”
“……”
这就难怪了。
开学后的前几次随堂小测一类的小考,谢暖的发挥都有些差。
一模过程中,谢暖也和他说过,这次估计成绩也不会理想。
现在看,估计是谢暖的家里人,将她退步的原因看做是画画、不务正业的缘故。
但以江澄的观察,谢暖属于挺理智的人。
不会完全扎进梦想中不可自拔。
所以,从没真正占用过学习时间,上课认真听讲,作业也认真完成,只有极少数挤出来的时间,才会用于画画。
随着学业越发繁重,她其实都很少去动她的画本了。
没想到,还会是这样。
学生最懂学生。
成绩退步,往往并不是因为不够努力。
原因可能是各方各面的。
心里的压力,生活方面的各种问题,自身能力受限,乃至是家庭原因等等,都有可能成为成绩退步的原因。
大家都是第一次高考,也大概率会是唯一一次高考。
压力其实最大。
铃——
上课的铃声再度响起。
俩人的对话适时中断,但江澄心里却还挺在意这回事的。
……
时间缓缓前移。
高二下学期,一个普通的中午。
那时,江澄还在学校住宿,生活费都是一月一给。
每月500块,基本只够吃食堂。
正赶上那个月江澄父母加班格外频繁,每天早出晚归,日子过的相当潦草,以至于过了发生活费的日子,却把这茬给忙忘了。
打电话有时也联系不上人。
接了电话,父母的声音又相当疲惫、沙哑。
以至于江澄就没主动提这回事。
连续的几天,要么是靠着和同学借饭卡,接济吃饭;
要么就是将每一块钱拆成两半花,买泡面、面包勉强糊弄吃。
就是这天中午,实在是挤不出钱了。
江澄也不太好意思再和同学借钱,就只能硬捱着。
远处食堂飘来的饭菜香,在这种时候尤其折磨。
忽然。
一份打包好的饭盒,放到他桌上,谢暖回到身边坐下,懒洋洋的半趴到桌上,温柔的声线轻声说。
“吃饭了,同桌。”
那顿饭的味道,江澄记得很清楚。
是大盘鸡。
食堂里最贵的,需要排队半天买的大盘鸡。
18块一份。
对那时候的江澄来说,是“天价”了。
就像儿时看电视广告时求之不得的“健达奇趣蛋”,就像过年时候给人送礼买的不能拆的“旺旺大礼包”一样。
江澄没吃过。
每次都是眼巴巴的看上一眼,然后转头去买大锅菜。
谢暖或许是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所以挑了最贵的、最好吃的。
但这其实也是谢暖最喜欢吃的。
她也不舍得吃,却大方的买给了江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