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疯子
李济苍看着断手，猛地明白。
来的并非是气运之子，而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疯子。
从那天起，姜傲心便疯了。
信仰之力在断手上扭动，他看到了更多画面。
画面一转，从城里回来的姜傲心，天天抱着断手念叨。
在村外的榆树上，她不停的把断手放上去，然后用石头砸，把断手砸下来，自己在跑过去接。
二女儿被卖了，大女儿成了疯子，她们俩的母亲，也近乎成了疯子。
李济苍哪里见过这种场景，他看着画面，如坠冰窟。
饥荒来了，画面中，姜傲心抱着断手自言自语，随后跑到屋里，跪在母亲面前。
“娘，我们把粮煮了吧。”
“那是你爹用命换来的，你.......”
“可是妹妹坚持不住了，娘，我也坚持不住了。”
她抱着断手，脸上被阴影遮住，看不出是苦是笑。
“娘，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母亲抱着她，失声痛哭。
“你看看你，如此自责，以至于身体都把这段记忆封住。”
“你要感谢你妹妹，你妹妹在最后一刻觉醒了天生神通，她把自己的气运借给了你。”
“所以啊孩子，这沾血的活你早就干过了，这修仙路你也早就踏上了。你是天生贱命，早该死去的存在，若不是你妹妹用神通之法把气运借给你身上，你早就死了。”
观音禅院，魔音贯耳，姜傲心瞪大眼睛，身体不住的颤抖。
我.......
她惨淡一笑，伸手去碰那虚幻的身影，但最终手指却穿过身影，握住虚无。
愧疚席卷着恨，刺激的血液沸腾。
姜傲心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像是燃烧着两团疯狂的火焰，头发乱如蓬蒿，在激烈的情绪下肆意地舞动着，几缕发丝贴在满是汗水的脸颊上。
她的嘴唇干裂，微微颤抖着，牙齿紧咬，发出低沉的怒吼声。
我没有！
我没有这么做，我没有！
她还没死，她一直跟在我身边，她是存在的，她跟我一起，一起吃到了大人赐的美食。
血肉撕裂，掉出了被淬炼如金色的斧头，斧头的刃口锋利无比，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姜傲心猛地握住，向上挥砍，去砍那条白色手臂。
但她什么都没砍中。
她的上方，悬浮着一颗巨大的眼球。
那眼球足有成人的拳头般大小，浑浊的眼珠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黄色，像是被岁月腐朽的古老琥珀。
眼球的表面布满了血丝，那些血丝如同蠕动的红色小蛇，还在不停地跳动着，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瞳孔则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姜傲心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紧绷，每一寸力量都汇聚到了双手之上。
脚步在地面上踏出沉重的声响，扬起一片尘土。
她高高举起斧头，朝着那眼球狠狠砍去。
身体因为用力而倾斜，整个脸部都因愤怒和疯狂而扭曲变形，额头的青筋跳动得更加剧烈，就像一条条即将破土而出的蚯蚓。
但很快，眼前的场景变了，没有眼球，没有大殿，没有观音。
只有妹妹，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斧头停在那，不敢落下。
“你........”姜傲心愣在那。
妹妹笑了笑，伸手。
“阿姐，给。”
那手断在那，摔倒地上，呈现出斧头切下的伤口。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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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傲心！”
李济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傲心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黑暗空间中。
她正坐在石碑前，那原本发光的廉贞二字，再次灰暗下去。
“你把我的信仰之力都用完了。”李济苍坐在她旁边说道。
姜傲心微微直起身子，原本凌厉的双眸，此时已经被泪水融化。
双眸似那湖底一般决了堤，泪水不断地涌出。晶莹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从眼角滑落，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滚落，在下巴处汇聚成滴，而后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地上。
她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思念与痛苦都通过这些泪水宣泄出来，那原本仿佛能看穿别人心思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哀伤。
“对.......”
过了许久，她才用那沙哑的声音开口。
“对不起大人，我搞砸了.......”
她呜咽着。
“我搞砸了........”
秀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白皙的脖颈上，那脖颈也随着她的抽泣而微微起伏着，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场与悲痛的挣扎。
她的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偶尔会紧紧揪住衣角，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就像她此刻那紧绷又脆弱的心。
滴答。
泪水落在地上，被黑气接住。
系统没看错，姜傲心的确身怀气运。
但它也看错了，姜傲心并非气运之子，她只是一个可怜人，在这世上万千疯子之一。
她哭着和李济苍说了许多，说榆树上妹妹挥舞的身影，说妹妹看狗肉那羡慕的眸光，说妹妹被拉走前对她的呼喊.......
这个世道原来是这样的吗？
“李济苍，你的任务是要帮【食神】聚拢信徒，凝聚信仰。”
曾经的李济苍还疑惑，就食神这个能力，它如何凝聚信仰？
毕竟在李济苍的世界，吃喝是不愁的，人人发达的社会，并没有那么匆忙，那么焦虑，在他们的【公司】，工作八小时都算剥削。
李济苍从没想过，有这样一个世界，能因为食物和邪祟成为疯子。
他突然厌恶，厌恶这一个月的自己，厌恶邪祟，厌恶这个世界。
他终于开口：“你想起来了？”
姜傲心点头。
“观音的能力我知道，它这么做，是想乱了你的心。”
姜傲心吸了吸鼻子，看他。
在这虚无世界，一切都仿佛是混沌未开的梦境。
天空是一片无尽的灰暗，没有日月星辰的点缀，只是一片单调到令人绝望的苍茫。
那灰暗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沉甸甸地压下来，似乎随时都会将这片虚无彻底吞噬，偶尔会有几缕如同烟雾般的气流在天空中缓缓游移，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时而扭曲成怪异的模样，时而又消散得无影无踪，就像这虚无世间中捉摸不定的命运。
但随着李济苍的话语，这片世界在震动，黑雾在凝聚。
“你妹妹的仇，我帮你报。”
李济苍的话语平静，但也跟着染上一丝疯狂：“赶紧解决【观音】那老娘们吧，我忍她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