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潮汹涌
朱由检和朱由校一同住在慈庆宫中始终不是个好办法,毕竟乾清宫才是皇帝的正规住所。
但是按照目前李选侍的想法来看显然不愿意轻易移宫,毕竟现在的她可谓是胸怀愤懑,一心想着霸占乾清宫,从而达到制衡朱由校的作用。
要想驱逐她倒也简单,但是谁来做这个恶人呢?
今日朱由检第一次上朝便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文臣倒还好,眼神之中带着对孩童亲切的关爱之情,武官就有些不怀好意了,目光大多带着鄙夷之色。
朱由校正着龙袍,端坐于御案前。满脸为难的看着朱常洛留给他的这些个“骄兵悍将”。
“陛下,臣有要事上奏。”
朱由检顺着话音望去,只见御史左光斗猛地从一侧站出,手捧奏疏道:
“内廷由乾清宫犹如内廷有乾清宫,犹外廷之有皇极殿也,惟皇上御天居之。惟皇后配天,得共居之。其他妃嫔,虽以次进御,不得恒居,非但避嫌,亦以别尊卑也。
话说的很明白,意味指向也是很明晰。
朱由校轻轻点了点头,但是没有回话。
毕竟一旦他开口回应,驳的就是他老爹的面子。再者而言,西李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养母。
朱由检心知肚明,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中。
只是没想到的是那左光斗见皇上没有反应,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
“'今选侍既非嫡母,又非生母,俨然尊居正宫,而殿下乃退处慈庆,不得守几筵,行大礼,名分倒置,臣窃惑之。
窃恐武氏之祸,再见于今,此正臣所不忍言也。伏乞殿下迅速裁断,毋任迁延!”
当真是东林六君子之一,说话当真是一针见血,属实是逆耳之言。
朱由检见朱由校骑虎难下,方从哲那老家伙定是不肯轻易开口的,只好上前半步,回怼道:
“御史大人当真是春风得意,那这移宫劝退之人可是非你莫属啊!”
“信王所言甚是。”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内阁首辅方从哲越发感兴趣的看着朱由检,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位十岁孩童能够发出此等质问。
英国公张维贤面色大变,不经意间也是竖起了大拇指,估计也没人愿意和那位李选侍打交道。
若是小皇帝去撕破这层脸皮,未来也难免会成为那些文官的谈资。
估计朝堂上也没有人敢去驳斥这位脾气火爆的左御史,但偏偏是这位“信王”殿下。一招以柔克刚,让左光斗也没了反驳的理由。
他总不能凭借自己在官场的辈分去向皇上的弟弟施压吧!
左光斗面色铁青,本想着龙椅上的少年天子容易拿捏,却不曾考虑这兄弟的谈话倒是珠联璧合,严丝合缝。
他此时根本不敢去接朱由检的话。
杨涟见左光斗吃了瘪,当即拜倒在地,硬着头皮说道:
“先帝升遐,人心危疑,咸谓选侍外托保护之名,阴图专擅之实,故力请殿下暂居慈庆,欲先拨别宫而迁之,然后奉驾还宫。盖祖宗之宗社为重,宫帏之恩宠为轻,此臣等之私愿也。”
朱由检眼皮子一跳,不愧是东林悍将,三两句话就将自己的救驾功劳全盘托出。
这般语言艺术,高低得去外交部混个一官半职了。
朱由校更加为难,刚欲开口就见杨涟站起身来,对着诸位朝臣说道:
“天子乞有偏处东宫之礼?先帝圣明,同符尧、舜,徒以郑贵妃保护为名,病体之所以沉重,医药之所以乱投,人言藉藉,至今抱痛,安得不为寒心?”
说得倒也是合情合理,毕竟泰昌皇帝这身病体与那郑贵妃与李选侍脱不开什么关系。
群臣窃窃私语,点头称是,丝毫没有把朱由校放在眼里。
“杨卿此言有理。”朱由校有些控不住场面了,只好随声附和。
“惩前毖后,断不能不请选侍移宫。臣言之在今日,殿下行之,亦必在今日。
阁部大臣,从中赞决,毋容泄泄,以负先帝凭几辅殿下之托,亦在今日。时不可失,患宜预防,幸殿下垂鉴,迅即采行!
杨涟见皇帝并无反感,索性一吐为快,将心中所想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只是此话一出,朱由校的脸阴沉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朱由检心中清楚,因为朱由校心中也是不满李选侍的所作所为,所以对于左光斗与杨涟的咄咄相逼也能够显得宽宏大度。
只是这“有负先帝之托”反倒是有些居高自傲的想法。
如若我不按你的指示行事,便是有负先帝之托了么?
朱由校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杨涟这番举动,无非是以顾命大臣的身份在向皇帝施压。就算最后有所成效,但也会大大降低他在朱由校心中的信任值。
朱由检想到这儿,叹了一口气。在诸位朝臣震惊的目光中对着方从哲躬身说道:
“只听杨给事的高论,不知道元辅是怎么想这件事的?”
众人瞬间将目光聚集到了方从哲的身上。
朱由校则是目光灼灼,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对方从哲说道:
“也是,阁老意下如何?”
我意下如何?方从哲瞪了朱由检一眼,很显然他是把自己当作了皇室的挡箭盘。
这个时候他作为浙党首领,总不能跟着东林党去向皇帝施压吧!
这位信王殿下脑子倒是转的挺快的。
“少缓几日,也是无妨。”方从哲硬着头皮接过话道。
“天子不应再返东宫,今日不移,何时再移,此事可稍缓?”杨涟急了,站起来对着方从哲就是一顿数落。
当真是火焦鬼碰着慢医生,气煞个人!
“咳咳……”朱由检咳嗽了两声,也是没想到这位杨给事的脾气竟是如此火爆。
内阁首辅都敢当面甩脸子,面对皇帝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一燝、韩爌在一侧伸手拉了拉杨涟,对朱由校说道:
“明日选侍亟应移宫,我等同去请旨便了。”
“可。”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谁爱去请谁去,只要不是他朱由校就行!
一旁的朱由检默默缩回了原位,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只是苦了方从哲,难免会承担东林党人更大的怒火。
但无论是他方从哲也好,还是杨涟也罢无非都是他用来平衡朝政的工具。至于尚且还在宫中蛰伏的那位魏公公,更是一位重量级的人物。
他朱由检既然授封信王,自然就要面临着各方所施加的压力。
想来往后这清闲王爷的生活,估计是没有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