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一：悔恨与颤栗
“我、我没事。”
爱德华的声音明显有安慰的意思。威尔却没有仔细去想。
“威尔，守好！我用神圣奉献清一下怪物，它们聚的太快了！”
暗黑的朽树下，狂风与暴雨如注。威尔抄起盾牌，猛地砸向最近袭来的一只高大魁梧怪物。
来不及躲闪，漆黑破空，劈开雨幕的铁锤抡向威尔面门！
是缝合尸。
酒馆神秘术士说过的怪物，它们怕火！
“火剑！开辟道路！”
爱德华手指间炽火环的光辉亮起，战机转瞬即逝。
不能被近身缠住！威尔大吼一声，放心将后背交给自己的牧师队友。炽火环的火焰散发出狂暴的热量，将缝合尸焚烧。威尔不退反近，举着高达两米的盾牌，硬生生顶飞了扑向他喉咙作势撕咬的黑蟒，将它们搅碎拍向那浑身长满脓包的蜘蛛。
蜘蛛在盾牌的重量下，应声压爆，变为脓水！血水沾在盾牌上，被雨浸湿冲刷，流入土壤。杂草也低伏在黑夜中，被蜿蜒痕迹拨动。
“嘶嘶嘶……”
更多的毒蛇、老鼠怪物出笼般，亮起猩红双眼。
威尔大喊：“来啊，来搏命吧！”
他的举动给爱德华争取到了祈祷时间。圣银制成的十字架愈发明亮，隐约的梵唱仙音缭绕在雨幕中，预兆着圣灵生物协助的降临。
然而威尔的处境更为不妙。不需要战吼拉仇恨，他两米的魁梧身高、全甲、重盾、沐浴鲜血，每一样特征都使他成为怪物们的集火目标。
红眼睛的疯牛、高大的缝合尸巨人、一个又一个佝偻肩膀面如菜色的行尸走肉从阴影与蘑菇丛之中走出。它们兴奋地咧开嘴，在石滩与废墟地形中狂奔，冲向威尔。
雷鸣更加狂烈，威尔像是喊给自己听。
“杀啊！！！”
轰——
轰隆隆!!——轰——轰隆隆——!!!
威尔一下又一下，机械地砸着，重剑挥出，刺出，劈砍。雷声成为重金属的碰撞伴奏。
重剑在血肉阻挠下滑动的感觉不断传来，宛如在深海暗潮中逆流游泳。
凭借本能，他忘记了教条经验，守在爱德华的身侧，将周围直径半米的地方清出怪物陆陆续续涌来的真空区。银蛇电芒，照亮了他的肌肉，雨水流过滚烫的皮肤，全部蒸腾成热气。
爱德华则时不时抄起回旋斧，在怪物注意力集中在威尔身上时，猛的给怪物来上几下。
“神圣降临！”
身穿金色盔甲的炽天使虚影出现在怪物上空，挥动手中的圣火短剑，顿时，光点从最危险的肉山巨人胸口处破裂，扩大。
怪物们嘶吼着倒下！
威尔跃起，膝盖砸碎一名吐出白色菌丝的“丧尸”。
针对性伤害，我们真强！没有坑货猎人，我们也能解决！
天使虚影出现了三秒，废墟战场内大部分的高级怪物全部失去抵抗能力，捂着心口化为原本的沉寂尸体。
新的力量在胸口中充盈，威尔冲上去补刀，杀了一只又一只怪物，数着它们对应的赏金，威尔剧烈地喘息。
现在只剩下该死的畸形疯牛没有清理了！这头牛的犄角与牛身遍布多处身体畸变，脓水中长满了蘑菇。
威尔很想立刻杀死它。可惜这头畸形疯牛距离他太远，又太狡猾，他快脱力了！
还好运气这次站在他们的身边！
“它们可真够恶心的！这是人类和怪物交媾诞下的产物？”
“你话真多。圣光会净化一切。”
爱德华酷酷地说。
威尔拨弄着地上水流中的附着物，陷入沉默。附着物内容似乎是人骨，大大小小的桡骨、头骨、盆骨、手骨、很小很小的破碎人骨……爱德华扔出准备完毕的神圣奉献，将废墟中最后一头还在喘气的双头疯牛怪物送去见圣光。
污血、泥水、黑雾，全部被爱德华手中的十字架所吸收。二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简单净化之后，他们还有别的工作需要做，比如说清点死者、为死者祷告、清扫遗迹、收拾怪物肢体。
将光属性护盾当做雨伞，二人蹲下身体，都感到内心不适。该死的邪教徒，居然真的在练制缝合尸！
除了找出的人骨外，现场还有很多毒蛇、老鼠尸体……以及畸形怪物的脏器碎片、毛发。
“嘶嘶嘶……”
又一只毒蛇突然出现，威尔顺手扔出护腕，砸死毒蛇。爱德华准备为死者祈祷。
“爱德华，我也……”威尔想出一份力，但是下一秒，巨力推在他的胸膛上，威尔脚下一趔趄，随即眼前一黑，忘记了战斗带来的疲惫酸痛。
爱德华的身影在威尔眼中突然变远，向下坠落。
威尔跪在地面的大洞旁，意识到毒蛇的出现不是意外，地面不会没有理由、毫无征兆地开裂——迷失城堡已经是百年前的传说。地下假如真有法师塔，那地表的陷阱必然不坚固。陷阱下有很大一处空洞，因为战斗而开裂塌陷。
毒蛇的恐惧，或许正是最好的证明！
看着坠入黑暗，没有发出任何求助的爱德华，那巨大的人体掉落声音让威尔心生恐惧。
他也抱着盾牌跳了下去。
然后威尔就被一个活物抓在了手中，无论如何挣扎，重量都压得他骨骼咔嚓作响。
怪物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恐惧的威尔愈发恐惧，绝望。抓住他的不是什么暴躁魔猿，也不是什么狗屁巨蟒。而是食物链中的霸主存在。
真正的无可争议的王。
或者说，本不应出现在这迷失城堡中的怪物。
那是一只体型异常庞大的巨人，透漏出一种沉睡刚醒的气息。
相比之下，威尔在庭院废墟战斗中遇到的巨人似乎只是个石头胚胎。这只石像巨人的体型接近五米高，拥有一张漆黑腐烂的可怖脸孔。脸庞布满蘑菇、如蛇般吐信的枝条，让它看起来像是一个邪恶的羊头。
继续往下看去。威尔的心凉了。自己渺小得如同巨石脚下的一只金龟子。
石巨人弯下腰，它由大块石块组成的粗糙手掌，抓向威尔。于是威尔看的更清楚了，凉气直冲天灵盖。
“咔吱……咔吱……”
在岩石碰撞的声音中，恐惧蔓延。
威尔拔腿就跑。
但很快，他被岩石手指抓住，提到半空中，直面恐惧的来源。
这怪物躯干表面，荆棘流动缠绕。宛如护心镜与铠甲，为它提供顽石所没有的敏捷。一簇簇蘑菇从它身体上的藤蔓中冒出，散发出食物腐烂多月的恶臭气息。
石巨人手掌抓紧，将威尔凑近宛如小山洞的嘴巴。
爱德华睁开眼皮，黏糊糊的液体，不断流下，充斥视界。他颤抖着举起手，扔出一道炽火环。这火环并没有伤到巨人，打在它脚掌的时候立刻熄灭了，却激怒了巨人。
石巨人松开手掌，疲惫不堪的威尔也同时坠落。他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自己的死法……威尔掉到了长满青苔与蘑菇的“绿色毛毯”上。
“咳咳咳……”
威尔喉咙中一猩，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挣扎啊！
挣扎啊！
爱德华倒地的地方，距离威尔很远。他痛恨命运对自己的捉弄。到底是为什么！
高大的战士努力地扶着倒落的石块踉跄站起，试图站直身体。重剑丢了，没办法用剑术。将自己积蓄的斗气全部压缩，灌入一片锋锐的石片之中。他扔出手中攥紧的石头。
轰——！！！
巨大的烟尘，缓缓升起。
石巨人惨叫一声。再度抬起手掌，庞大的阴影再度笼罩，呼啸的风声几近静音，这畜生！威尔强忍着恐惧，没有跪下。尽管他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猜测。
为什么圣光没有回应？
答案或许很简单——圣光不公。晨曦之主，或许偏爱那些主教、那些领主、那些大人物。其实从未偏爱、注视过他。
威尔在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秒，大声咆哮：“我操你妈，圣光！”
“来个人啊！”
“冲我来啊！”
不求神兵天降……
爱德华，你别死啊！！！
让我先死，好吗？
什么悬赏，什么教会，什么平民，只要爱德华不死，让我把灵魂卖给魔鬼都行！
似乎是为了如他的愿。下一秒，乌鸦的羽毛突然从破裂的雨幕中随着雨水一同坠落，遮住了威尔的视线。
羽毛纷扬坠落。
二人颇有默契的视线相交。
他看到了白野赶到。
威尔内心震惊，确认自己落入了陷阱！
难怪抓不住嫌犯……
这么阴险狡猾的魔人，分明是幕后黑手。
腐叶酒馆的术士也肯定有大问题。他们是一伙的！
威尔向圣光祷告，神却派出一个魔人作为回应。
他的心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