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临别的馈赠
永恒暗宫，档案室的楼顶。
老巫妖和乌鸦站在阳台上，仰望月亮。
“艾萨克，有事快说。”
“今晚月亮好圆，我当年研究买不起蜡烛，都没有今晚的亮。”
“信不信我全校广播你大晚上放屁？别拐弯抹角的，刚才给你脸了是吧？”
“我不理解！我研究了一辈子，彻底化为泡影了！为什么噬魂剜心的诅咒对他不生效？夜魔控制也失效了吧！难道魔族实力不是靠血脉上限决定，也不是靠吞噬灵魂，到底是靠什么继续变强的啊！”
白发老头挠着头发，感觉世界观都要崩溃了。遇到徒弟后，一个崭新、能改变很多人命运的问题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毕生所学却无法给出答案。
“不行，我要找到这个答案！”
老巫妖碎碎念着，语速越来越快，几乎分不清在念什么。他神情充满了固执与坚定。
“得了吧你。谁还没点故事下酒了。我看那小子说的没错，你也像是个脑子有病的！”
老巫妖的双眼通红，一拳锤向阳台护栏。巨大的响声，惊动远处的暗影飞龙。天空中顿时小小骚乱起来，发现是老巫妖半夜扰民，几只暗影飞龙这才灰溜溜地安静。
横瞳乌鸦不得不将“发羊癫”、“脑花长蛆”、“半夜耍酒疯”的恶毒抱怨留在肚子里。
身为地狱信差，夜魔亚尔林打交道过的巫妖数量不在少数。它很清楚这都是群什么样的亡灵生物——
他们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说是执念的奴隶也不为过。不提及执念还好，提及执念，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是某个地下室没锁好的脑残病人逃出来了。
任何一个历史上大规模投毒、虐杀、战争疯子，都不足以形容他们内心深处压抑的躁动。
为了一个生前遗愿，巫妖们愿意不求回报献祭一切。
只为了平息内心的躁动。
在亚尔林看来，没有回报而行恶，都是疯魔的癫狂，疯魔的痴嗔。
恶魔最重要的是以利益为重。亚尔林在阳台栏杆上跳着小碎步，从这些月白色的奶油塔间，掠入盘旋。
玩尽兴了，亚尔林随意问道：“今天人情还了。一笔勾销。这是你把成神位置留给学生的理由？”
老巫妖宛如石化后的雕塑，一动不动。
他仰望城堡外的影子与山峰，笼罩在一轮新月下，露出迷茫的表情。
“对与错，只有走过的人才知道。人们千百年来探寻，但无人问得进化的月巅。”
“这是一种遗憾。”
……
“啊，做噩梦了。”
第二天，睡醒的白野揉揉眼睛，眼前依然有一本已经虚幻的法典，浮在他的脑海中。
灰白法典内，用古典穆夏风格绘制了很多剧毒草药、稀奇花鸟的介绍小字。正中央则是一棵长满七彩宝石、半枯半荣的古树，光芒大放。
[姓名：白野
种族：魔人
邪恶值：500（极恶）
模板：NPC（1.0版本内测开始倒计时：4天。）
属性：力量12、敏捷15、体质8、智力12、感知10、魅力1
法力池：光【4/4】、暗【2/2】、水【2/2】、风【2/2】。
主职业：园丁LV7（0/2000）（一阶）
副职业：无。
经验：0
自由点数：0
技能点：1
法术：（略）
成就：魔药学徒
魔药学徒：无论是如何复杂的药水，你都可以快速辨别出它们配方中的植物成分来自于什么。你制作的初级药水效果+35%。
个人专长：息壤、孢子操纵
息壤：你可以将收集而来的尸骸制作成独特的花肥“息壤”，辅助你培育特殊植物。
孢子操纵：你拥有远超常人的孢子亲和，可以操纵它们寄生在任意物品上，改造它们。
传说度：0]
·
没想到，自己穿越的是《真理桂冠》的世界。一想到这是款年度暗黑动作向游戏，游戏以玩家各种离奇搞笑的死法而闻名。白野消化了一晚上这个事实，没有休息好。
他没有梦到自己在游戏里用钩爪逃课戏耍士兵、一箭爆头大树守卫，也没有梦到自己飙车撞飞五星好市民的高光时刻，
反而梦到自己反复不断给虎先锋送下酒菜、被伽椰子堵在衣柜里瑟瑟发抖、倒在黑暗城堡的血泊中被吸血鬼怪物反复守尸虐杀……
在这混乱的梦境里，他不断死了又死，一个个血色的“危”字出现在他视野中！
靠！
白野翻了个身，正准备再睡一觉，可是窗外已经来到第二天清晨了。
宛如小灯泡的发光蝙蝠出现，拍打寝室窗户。白野只好顶着黑眼圈醒了。
“哎，忘了调整闹钟服务时间了。还以为能睡到六点，懒觉泡汤了。”他揉揉眼睛，扶着床板起身。
“早安，白同学！美好的校园生活，从早安开始！记得给个好评替我宣传文学社团哟～”
发光蝙蝠在窗户外看到白野睡醒，小眼睛里满是欣喜。
它这幅模样，白野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提前上班总比准时上班讨老板欢心。
“早啊。”
确认白野没有睡意，小蝙蝠靠在魔法路灯的灯罩旁飞了几圈，离开了。
白野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颤抖着，将技能点分别点在了【荆棘缠绕（Lv3）】与【自然护盾（Lv1）】上。
[你学习了【荆棘缠绕（Lv4）】。]
[你学习了【自然护盾（Lv2）】。]
白野惊喜片刻，旋即冷静下来。
我还关心什么找工作，赶紧找个三不管地盘肝技能点去！我记得日常、周常、下本、采集……技能点有很多来源。
还是想想我怎么去交界地吧。
交界地在剧情里可没出现过！
新手剧情在日蚀大陆的【黎纳科帝国】-【松铂镇】开始，初始NPC以人类居多。地狱算是中后期最高级的几张地图之一。
但地狱始终环境不安全。
尤其是魔域封印解除后，会彻底陷入混乱。根本不适合炮灰生存。
魔神失踪，地狱大公们对账后发现，地狱没钱了，还欠小恶魔们无数债务，甚至不足够发工资。一时间，巨大的恐慌蔓延，地狱物价一天一个样，人人自危。
各种野心家们与人类领主合作，欺诈人类大规模献祭灵魂，下地狱当奴工、当食物，填平账目。
魔鬼大公们趁机上位，竞选魔王。
我得在封印没解除前开溜！
任务日志只能起到一个辅助作用。跑路晚了就要卷到魔鬼们的派系斗争里！
“要不要把三个逆子带走呢？这三年，他们没少帮我。”
想到这，白野忽略了光蝠獠牙之间发出的无形尖啸波纹。把魔法书、坩埚法杖、魔晶等等物品全部整齐摆好，装入紫宝石戒指。
他向对面望去，上铺看书的吃书妖不见了。白野努力在床铺上堆摞的书本堆中寻找，吃书妖的本体不见了。
这让白野很意外。无论是吃书妖，还是幽灵猫，他们的种族都是幽灵，极为弱小的幽灵。所以才来到芬恩魔法学院进修。
只不过吃书妖的本体更为特别，通常是一本创作者蕴含极大心血的著作，在强烈的情绪刺激下诞生了吃书妖，一种拇指大小、性别不固定的类人幽灵，它们可以对很多书籍类道具进行复制。
它们的性格往往取决于本体之书的内容。
我记得库洛姆的本体是一本记录了很多非人种族与人类凄美爱情的地理风土杂志。
“莫莫？库洛姆！人呢！”
白野很是惊奇，他看向墙上的挂钟。机械齿轮内的夜魔魔像此时跳动了五次。代表现在时间已经告别黑夜，来到日出阶段——凌晨五点。
这三个家伙都是夜行生物，吃书妖更是剧院常客，因为痴迷人类戏剧，经常忘记吃煤精石，靠血墨填饱肚子。
今天按理说是秋假，火山杯球赛即将开始。
他们不去看妹子，而是吃完早饭回来睡大觉，怎么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从藤梯跳下，白野发现下铺多出来一个穿着黑色校服长袍、身体颤抖的粉发少女。她抱着幽灵猫，背后黑桃状的细尾巴和蝙蝠翅膀一抖一抖，在绒毯中剧烈抽搐。
“啊♡~~”
地板上扔满了酒瓶，还有一本名为《审讯魅魔与堕落圣女》的言情小说。
白野打了个哈欠。
“今天还带早饭吗，丹尼斯？”
男生宿舍里多出来一个不知名少女，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狼人宿管不可能视而不见。
对闯入学生宿舍的校外人员，狼人波伊尔会站出来大喊：“站住，碧池（#%*@玩意）！说的就是你！”
狼人宿管变着花样的辱骂内容，已经成为了学院论坛每天最经常吐槽的帖子内容。
想到丹尼斯经常委托自己帮忙打卡、签到、给欲魔女友代购各种小漫画，白野似乎明白了什么。
欲魔不会看小漫画，她们都是实践派。
丹尼斯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如此独特的癖好，一直没打扰他。
想到这，白野又问了一遍：“丹尼斯，今早你吃什么早饭？周二餐厅有熔岩流心蛋、地狱奶酪蛋糕、沙砾炒饭。”
“啊~都，都可以♡~~”
粉发少女呻吟出声，翻了个身。露出校服长袍下的白色衬衫和羊毛外套，衣领下系着代表留校生的橘色蝴蝶结。衬衫下则搭配了一条白绿色格子短裙，半透明的白色丝袜将小腿勒得呈现橘粉色。
白野表情复杂。
莫非这是把自己奖励晕了？
少女挠挠乱发，清醒了些。看到白野出现，她蚊香般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慌乱，“我，我不是丹尼斯，我是丹尼斯的妹妹，伊芳！昨晚毕业舞会溜进来的！”
兄弟，看你这么香的份上，我信了。白野点点头。
“我八点和亚尔林大人有约，要坐魔法列车去上任。”
吃书妖拦住白野：“白，室友三年，我们都有纪念品送你。丹尼斯那家伙不在，你有什么特别需要的吗？”
“我想想，我现在特别缺焱火晶石。别的都不缺。”
幽灵猫灵巧地跳到寝室的杂物室门口，拉开门——这个用来给学生们抓人类奴隶、试验诅咒的自习房间，但是由于幽灵猫花粉过敏，三个学渣更不可能积极地杀人养怨灵。
曾经的自习房间，此时已经被堆积如山的魔法道具（生活杂物）所掩埋。
“别！”
白野的劝告已经说晚了。如海洋般的魔法道具不断从门后涌出，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互相埋怨。
“这堆垃圾谁收拾？”
“反正不是我。”
白野不由得叹气。还好他们都没有囤积【高危魔法道具】的习惯。
楼上三楼的3404寝室，三年里因为违规使用爆炸卷轴，死了八名学生，仅幸存了三名炎魔。
每晚白野都能听到怨灵回魂喊“魔神啊，我这是在哪？”
实打实的鬼屋。
为这群倒霉蛋默哀。
因为这八个冤死的大一新生，3404寝室所在的防护魔法学院被通报批评。今年的总学分不够参加【冰海杯】帆船比赛。也没有资格领奖学金、分配工作。
实在是大写的惨！
魅魔少女从法师长袍中掏出零星的橙色石块。
吃书妖从自己本体上撕下了一页地图模样的书页。
幽灵猫塞给白野自己尾巴上的铃铛。
“好，你可以滚了！令人嫉妒的家伙，居然有工作了！”
“有事学院群联系。”
恭敬不如从命，白野打消了劝三人离开的念头。收好这些馈赠，灰溜溜地离开寝室，留下继续躺回床上的三个逆子。
……
当白野离开后，三人沮丧起来。连手里的言情杂志也不香了。
幽灵猫趴在魅魔少女的头顶，打了个哈欠：“无聊。丹尼斯，说好的借酒表白呢？不然我才不去校长室给你偷变性药水。那是违禁品，没收的违禁品喵！”
“我那不是喝醉了吗？不然我有胆子？”魅魔迅速反驳道，无比后怕。
我父亲如果知道，我做了这种违反老祖宗的决定。
暴怒的老父亲得打死我！
魅魔丹尼斯转移话题：“赶紧看看学院群，今天有课！”
“慢着，今天还有课。你逗我吧？”
幽灵猫打了个哈欠，楼下寝室却突然传出一阵狼哭鬼嚎的惨叫声。
“兄弟们快看学院群！是留校生动员大会，绮莉那个老女人开的会！”
吃书妖拿出漂流瓶，偷偷完成打卡。这才催促两名室友。
“快找个人替我们签到啊，蠢货！”
后知后觉的幽灵猫莫莫也露出惊恐的眼神。三人仿佛已经幻视到某个红头发老女人挥舞教鞭，面若寒冰：“占星院十八班，扣十学分！”
三人齐声哀嚎：“不要啊，我的绮莉主人！”
当然，这个小插曲白野无从得知，此时他前往魔植店用学分买了一口坩埚、几组银盘子餐具、一些地狱土特产种子。又去园艺教室取回了自己寄存的作品，偷了一把老希茨种的成熟鼠尾草。
随后，他提前来到了属于学院的站台。
在亚尔林的带领下，走入魔法列车。
列车内的火焰花吊钟，指针指向五点半。
“早安，亚尔林大人。”
“毕竟是为了魔神培养人才。不能懈怠。”
空无一人的魔法列车内，阳光明媚地穿过树叶，照进车窗内的休息室。亚尔林将白野引到一处非常空旷、装潢奢华的列车特别通道。
穿过一层层厚重、垂落的羊绒帷幔，留下朦胧不定的影子。色彩斑斓、耀眼刺目的宝石装饰在流苏间，吸引着白野的注意力。
金丝鸟笼中盛满了干枯的风信子，弥漫着淡淡幽香。
白野提着香椿木的短法杖，尽量让自己的脚步不发出声音。
走完过道后，一间半开放式的休息室在阳光下散发柔和光辉。休息室内，地图、罗盘、矿石摆件堆满了书桌。白野第一眼就注意到一把独特的樱桃木靠椅，无比渴望地多看了几眼。
亚尔林说道：“坐吧。”
白野刚坐下，亚尔林就笑着说：“这是校长的宝座。”
白野：“！”
“哈哈，你吓到了！校长不常回来。”
沙发前的长桌，烛台摇曳，织出一片橘色光海。牛油蜡烛中，隐约传来薰衣草的馥郁芳香。
亚尔林趴在沙发上，长尾巴一摇一晃。它的爪子里，抓着一根接近半米长度、钥匙柄很细、尾部皇冠造型的石质钥匙。
沙发中凹陷了一把复杂的机械锁。
“来，我教你恶意变形术。你把这根钥匙变小，变成吊坠的大小，再附加飘羽术减轻它的重量。希望你不要太笨……”
白野依言照做，把钥匙缩小。他没有听机械锁的声音，也没有观察上方几十格子刻度针，而是注入魔力，感受模糊的直觉。
“咔——”
机械锁开了。
……
「你得到了【万能钥匙（蓝色）】。」
「你成功完成了一次开锁。」
……
【万能钥匙：附带技能“洞开”。可开启＜8级以下的任意锁、魔法锁。】
【洞开：当你成功使用过这把钥匙后，你所有的撬锁能力+3】
【此物品来自于芬恩魔法学院·预言学院战利品。
“拥有它，你将拥有群星指路的魔法！——文学社”】
……
白野收好钥匙，极为满意。
亚尔林嘱咐道。
“交界地靠近哭嚎深渊，有很多不理解魔域伟大之处的刁民需要我们教诲。睡好了吗，小伙子。到时候我们可是要打一场硬仗！”
“魔神的任务，我哪敢休息？”
“趁现在，你还可以享受一段空闲。”
“多谢提醒。”
白野眯起眼睛，在阳光下小憩。当蜡烛熄灭之际，他感到魔法列车缓慢开动了，窗外，他所熟悉的草药店、魔药店、操场和几栋教学楼都开始倒退，远去。
一名身穿西服的魁梧狮头人无声地走了进来，将蜡烛重新点燃。
要开始新的生活了。白野想到，意识却不由得飘远，飘向他昨晚关于《真理桂冠》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