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宫门打脸
“要不了很久的,今日之内肯定会回来。”祝锦情抚了抚小孩细软的头发,面带笑容哄慰道,“回来缝娃娃给你好吗?”
“嗯。”仙仙垂下杏眸,勉为其难答应了。
“娘子姐姐···”雁久息不知何时站起身,挤到了祝锦情身后小声道,“我也想要娃娃。”
祝锦情:···
你要娃娃做什么?是我失去魅力了吗?
祝锦情心里想着不着边际的事儿,险些把自己逗笑,将仙仙放到一旁的椅子上面,冲云管事使了个眼色,后者从小厮的手上接过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置着一个汤蛊,被云管事小心翼翼地端上餐桌,摆到雁久息面前。
“云伯,这是何物?”汤蛊里飘出好闻的香气,雁久息埋头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好奇地问。
云管事面露难色看向祝锦情。
这是昨夜由云肃转告、出自祝锦情之手的“大补汤”,云管事在此之前闻所未闻,自然解释不出来。
想来这秘方又是出自那位神龙不见首的医仙之手。
祝锦情并未出言解释,只冲那只汤蛊扬扬头:“娃娃是没有了,只有这个,喝吧。”
“哦…”雁久息奇乖无比,执起汤匙,等着人来为自己掀开汤蛊,却后知后觉发现身边少了点什么。
他脑子不好,不懂掩饰,直白问出心间疑惑:“云伯,訾棠去了何处?”
訾棠,就是新婚那夜以碳火毒杀雁久息的执行小厮,也是昨天被祝锦情下令绑在密林中给药折磨的其中一员。
“他啊。”祝锦情怕吓着他,没敢如实说话,只含糊其辞道,“他家中有事,辞去了在王府的活计。”
云管事脚下一个踉跄,暗自为祝锦情捏了把冷汗。
果不其然,雁久息闻言面露疑惑,似发问又似自语:“可訾棠说他没有家人。”
祝锦情:“…他讨媳妇儿了。”
云管事悄悄呼出一口气,心说得亏王妃想得出来。
雁久息睁大眼睛:“是和我一样、也娶了他的娘子姐姐吗?”
“对!”云管事大声迎合,“王爷聪明!”
心明事情前因后果的仙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慢吃着祝锦情亲自剥好的虾仁,唇边擒着一丝甜笑,假装看不到被人合起伙来忽悠的傻爹爹。
饭后,祝锦情和雁久息上了事先准备妥当的马车,头半路程,傻子还很兴奋,一心盼着去王府以外的地方兴风作浪,行至后半程,反应慢了几拍的傻王殿下才觉出不对劲儿来——这,这分明是进宫的路!
他不要进宫,不要听父皇训斥!
寥寥几盏茶的功夫,雁久息的情绪就从兴奋转为萎靡不振,枕着自家娘子姐姐的香肩闭目装死。
祝锦情觉得好笑,兀自翻着手中一本史记书解闷,没多理睬他。
雁久息遭到忽视愤然起身,挪到座位另一侧生长蘑菇。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在一阵颠簸中停下,祝锦情眼疾手快扶住车壁,顺便伸腿挡住傻子夫君即将磕在茶桌上的脑袋。
怎么回事儿?古代的交通工具难道也会抛锚?
没等祝锦情出声询问,一道尖锐地声音便穿透车壁传入耳中:“哎哟哟,这不是南渊王府的马车吗?怎么你家王爷又耍脾气忘了规矩啦?这儿是皇宫,是天子的地儿,再大的权贵也得按宫规下车步行,可不能因为你家王爷痴愚就坏了这规矩!”
外头,云肃颇为熟稔地给人陪笑:“吕兄台,这若是换做以往也就罢了,可眼下我家王爷病体未愈,乘车行至宫门已是勉强,您看能否通融一下?”
车内,摔倒就顺势躺下的雁久息颇为不情愿地爬起来,扁着嘴巴自觉往车下挪。
祝锦情揭开窗帘,欲看看此处是何地,恰巧见一架挂着二王府灯笼的马车与自己擦肩而过、畅通无阻地进了那巍峨宏伟的大门。
祝锦情眯了眯眼睛。
原以为是宫规作祟,侍卫仅仅是态度欠佳而已,现在看来这是被针对了呀。
一个加害者都能架着车浩浩荡荡进宫门儿,受害者却被拦截在外,被要求拖着病体步行,简直是岂有此理!
皇宫偌大,等他们走到地儿得是什么时辰了?
祝锦情当下将帘子全部掀开,居高临下觑着外头的侍卫冷笑:“此次是父皇召本王妃和王爷入宫,你若执意阻拦,我们便原路返回。”
说罢冲着已经下了马车的雁久息一扬下巴:“上来。”
为首的吕侍卫乍然听闻强硬如斯地话微微一愣,邃猜出她是谁,白眼一翻:“您一介女流之辈,何曾由您管着禁卫了?咱们只给陛下办事儿、听陛下之命,执行的是圣旨,您呐,若不怕抗旨杀头,就回您那南渊王府去,甭耽搁咱们站岗!”
有这位吕侍卫开了先河,侍卫群里一阵轰声大笑,揶揄声此起彼伏:“相府之女虽不守妇道,但到底尊贵,素日里进宫,咱们做从的可连多看一眼都是不敢的,要怪就怪您嫁了个傻子!地位和待遇随着夫君落落落~啊——你竟敢打禁卫!”
雁久息听不懂阴阳怪气,但能看得出这个坏侍卫在欺负他的娘子姐姐,当下一股怒气直升颅顶,红着眼睛冲就近的吕侍卫扑了过去,将其摁在地上抡起拳头便打。
几拳下去,雁久息眼睛逐渐蒙上一层水膜,神情由滔天.怒意变得委屈起来。
周遭侍卫呼啦围到宫门前,七嘴八舌嚷嚷傻王打人了,却无一人肯上前阻拦。
开玩笑,雁久息再怎么傻也是陛下和皇后的嫡子,平日里针对他不过是欺他痴傻不会告状,这些东西不痛不痒,任谁也抓不住把柄。
但这次一样,谁有几个胆子敢在宫门前出手打王爷?跟着起哄的众侍卫见事情闹大,纷纷偃旗息鼓,很不能躲得远远的。
有个别几个看不下去,跑到祝锦情车架跟前,捏着规劝的调子希望她能够压下事态:“南渊王妃,您新婚燕尔,见了血不吉利的,何况王爷宫门前殴打执行宫规的侍卫,怎么都说不过去,到时候丢得还不是您自己的脸面?您让王爷收手,我们放您进去,咱们就此相安无事,这是为您好。”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为您好”,这脸皮当真刀剑刺不透、枪炮打不穿。
祝锦情冷眼相觑,懒得多言,只冷然瞥他一眼,全然不在意地哼笑:“王爷不过是收拾个不长眼的侍卫,多大的事儿?”
言下之意,侍卫的命并不值得她掀起眼睑,将一个视人命如剪草的蛇蝎权贵诠释得淋漓尽致,无端令人心生绝望。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雁久息身高腿长,手脚有力,他未曾学过招式,打起人来也没有丝毫花哨,拳拳见肉。
因为人傻的缘故,下手不知轻重,不多时已经将侍卫揍得翻了白眼。
祝锦情冷眼而视,直到这时才不紧不慢下了马车,抓住雁久息的后襟领:“好了夫君,咱们还要进宫见父皇,莫要耽搁了!”
这侍卫有罪、合该受惩处,可却没道理被活活打死在宫门外头、让她的傻夫背上一条命债。
雁久息闻娘子发话,停下打人地动作,胸腔起伏抽噎了下,咬着嘴唇哼哼唧唧:“娘子姐姐,手疼!”
祝锦情瞧瞧雁久息泛紫破皮的手指骨节,又瞥一眼地上口吐白沫惨不忍睹的侍卫,终是叹了口气,弯身给傻子夫君一个拥抱,万分疼惜道:“累着了吧?下次直接拿娘子姐姐的药毒死就成,莫要再让自己受伤。”
说着,她旁若无人抻出帕子将雁久息的伤口清理干净,并拿来自制的药布进行了包扎。
周遭围观人群面如野菜,待看到南渊王府众侍从皆一脸为之动情的时候,本就草绿的脸生生多出了一份土黄。
——南渊王府偌大,牛鬼蛇神御下,常人见之害怕!
就在这档口,一位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男人单手拎着尺余拂尘的软梢,手柄在身前甩来甩去,看装着应该是个公公:“好一个‘莫要受伤’,南渊王妃当真是好魄力!”
那公公大步朝着人群汇聚的方向走过来,所过之处侍卫皆弯身示礼,却被他视如无物,反倒是将拂尘拿正,行至祝锦情和雁久息身侧恭敬作揖:“杂家见过南渊王、见过南渊王妃。”
“您是?”祝锦情并未见过这个人,见其分明一言一行透着少年人的莽撞无知,却硬要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少见地有了些许兴趣。
公公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雁久息,分外和蔼地道:“杂家是太后宫里的掌事公公,奉太后懿旨出宫门来接几位世外名医的。”
接名医?难道宫里出什么事了?
祝锦情欲再仔细打探一番,余光就见自己身侧的傻夫君站不住了,一声不吭转过头往回走,行至马车前还犹豫了片刻,而后快速掀开车帘钻进去,还顺手把帘子拉拢了。
看这势头,从天灵盖到脚底板都摆明了一个念头:这人搞不定,你自求多福。
祝锦情:“···”
傻子越学越精了,懂得战略性撤退了。
从年轻的公公口中,祝锦情得知当朝长公主于三日前在宫外遇刺,利刃洞穿了胸口,宫里太医用尽毕生所学,也只是堪堪吊着长公主一口气在。
眼见人快要撒手人寰,太后心疼亲女,整日以泪洗面,今上无法,只得下令招揽天下名医,以求一个渺茫的希望。
“杂家这般年纪,整日泡在太后宫中,当真是闷杀我也!”那公公三言两语讲完正事,彷如晚年逢知己,将手中拂尘团吧团吧塞进袖子中,哥俩好地揽过祝锦情的肩膀,喋喋不休道,“老太太宫里尽是些年老色衰的嬷嬷,要么就是粗硬的臭男人,杂家这一天天的,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若有南渊王妃这般妙龄佳人能来太后宫里,杂家哪怕只是远远瞧上几眼,也是心灵的洗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