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与天争命而已
风启文手指落在那只消瘦的手腕上，按下三分劲道，仔细探查周止天的脉搏。
这一探，他那眉头便拧成了一个川字，面色越来越沉。
笛飞声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发现竟能从一个瞎子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表情。
他没有耐心逐一去分析，索性直接开口问道：“如何?”
风启文叹息一声：“命不久矣。”
笛飞声眉头紧皱，耐心全无：“本尊不想听废话，你挑点能听的说。”
跟他相比，正主倒显得气定神闲许多：“可有应对之法？”
他还挺好奇，这位连脉都不探就断言自己只能活月余的神医，会不会说出什么有意思的见解。
风启文沉思片刻后，才道：“此毒诡谲异常，中毒者本该功力尽散，一月之内骨节溃烂，皮肉脱落而亡。”
“但这毒在你体内已经有两三月了，却并未夺去你的性命。”
他挪动指腹，再度仔仔细细的查探后，才继续道：“你体内有一门……不，两门，两门非常精纯玄妙的内功，虽然稀薄，但幸而有这两门内功护住心脉，方才保住性命。”
笛飞声挑眉，看着周止天的目光闪动一下，有些失神。
周止天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先前说，我活不过一个月，昨日施针救我，能吊住多长时间？”
是挺有意思，连扬州慢和悲风白杨都探出来了，但再说下去，老底都要被揭干净了。
风启文眉头紧锁：“最多两个月。”
笛飞声实在不爱听这话，当即便开口问他：“既是中毒，自然该有解药！”
天下之大，只要他想，没有金鸳盟找不到的东西。
两个月呢，足够了！
风启文依旧摇头：“此毒，没有解药。”
笛飞声皱眉就要怒，一句庸医险些骂出来，又被风启文堵了回去。
“不过……”
“不过什么？”
笛飞声一甩袖子，这主仆二人卖起关子来，倒是不分伯仲，实在叫人来气。
风启文收了手，将脉枕取回：“也不是全无办法。”
“忘川花，分阴阳两株，阳草至阳至刚，阴草至阴至毒，分别有不同的效用。”
“若两株同食，能化解此毒。”
话落，他神色愧疚又补了一句：“但只有三成几率，即便有我在侧施针引导药效，也不过五成。”
他简直恨透了自己学艺不精，竟只能为主上争来五成活命的机会。
周止天抬眸看他一眼，轻笑一声：“与天争命而已，五成足矣。”
笛飞声记下忘川花，转身出了酒馆。
他以金哨唤来无颜，仔细将方才忘川花的特性说明，吩咐他们抓紧时间去找。
无颜刚领命离去，便见轩辕晖带着风尘仆仆的刘锋一干人，迈步进了庭院。
轩辕晖见他一人在外面，便问道：“老笛，李相夷呢？”
笛飞声看向屋内，轩辕晖抬脚便准备进去，被笛飞声叫住：“等等。”
轩辕晖便转过头，等他的下文、
笛飞声问他：“你带这么多人，是来抓那瞎子的吧？”
轩辕晖点头：“他是无头鬼按点头招供板上钉钉的凶手，如今丧事办过了，自然该抓捕他归案。”
“抓回去如何处置？”
“按律当斩！”
笛飞声皱眉：“不能杀，得留他一段时日。”
轩辕晖冷笑一声，一脸的铁面无私：“如此丧尽天良穷凶极恶之徒，本官今日结案，明日就将他问斩于菜市口，平宣城人心震荡，还天下一个公道！”
笛飞声暼他一眼：“李相夷的命得他吊着。”
轩辕晖气势一滞，当即点头：“那先不杀，这种人死后必定是要下地狱的，便算是本官慈悲，给他个救人积阴德的机会。”
一边的刘锋额角流汗，轩辕大人这变脸的速度，不比翻书慢。
外面这么多人，周止天自然早有察觉，他起身往外走，风启文也杵着木棍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从酒馆出来，轩辕晖迎上去问了一句：“李相夷，你没事吧？”
周止天摇了摇头，看向刘锋：“刘大人，姚小姐找到了吗？”
刘锋垂头叹息一声：“我们顺着西南方向找了一整夜，也不见崔林和小姐的踪迹。”
他眼圈发黑，看来是彻夜未眠。
周止天目露思索：“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崔林既然带走姚小姐，自然有其目的，不会伤她。”
“刘大人苦寻一夜想必舟车劳顿，先回去休息吧，请回去转告林大人，带着宣城周边舆图来客栈一趟。”
他记得，林铭负责府衙内部的安保，昨夜应该没有外出。
刘锋点点头，转头看向轩辕晖，拱手告辞：“轩辕大人，小的就先退下了。”
轩辕晖叫住他：“你把这瞎子带回去，关进地牢。”
他就不去了，他得去跟周止天谈论案情。
刘锋点头应下，边上便有衙役上前，押着风启文走了。
周止天抬了抬手，欲言又止，还是收回了动作。
笛飞声暼他一眼：“怎么，不想他死？本尊可以替你救人。”
轩辕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你当本官是死的吗？”
笛飞声冷笑一声：“你可以是。”
眼看这俩人又要吵起来，周止天大为头痛，赶紧抬手打断他俩的争执：“停停停，我只是想起来有件事忘了问他。”
左边：“什么事，晚些我带你去府衙问。”
右边：“本尊现在就去把人抓回来，问明白再说。”
周止天伸手把两人推开距离，从中间挤过去，迈步往外走：“不重要，跟案子无关。”
跟案子有关的，刚才在里面已经问过了。
笛飞声出来之后，他问风启文，可知道金荷是谁。
风启文的答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无论是金荷还是符韵，他都从未听闻。
这就奇了怪了，金荷若是不认得他，又如何知道知府会死？
难不成，是他想多了？
他出去了，后面两人自然迈步便跟上，出门的时候互不相让，还撞了一下。
轩辕晖没挤过笛飞声，气得啪一声摔上了酒馆庭院的大门。
周止天嘴角颤了颤，有些头疼，迈步往客栈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