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宁兰萍

村东头有一座老庙，啥年代盖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出家人也不知道。逢初一、十五，十里八乡的好多人都来烧香磕头。老庙就一栋三间灰瓦红墙的大雄宝殿，宁兰萍每次进去总是能闻到浓浓的香灰味。大殿正中间泥塑一尊释迦牟尼闭眼打坐雕像，释迦牟尼周遭的屋梁上垂下五颜六色的布幡，但吸引宁兰萍的却是佛像两只硕大的耳朵，那佛爷的耳垂都抵到肩膀上了。“怎么佛像的耳朵这么大呀？”宁兰萍打小第一次随奶奶进庙烧香时就问。奶奶说耳朵大的人都有福气呀。年幼的宁兰萍点点头，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问出个什么。

老庙的院子里铺着清灰的方砖，四周围着佛堂种了许多槐树。这里是大人们的虔诚圣地，却是孩子们的游戏乐园。宁兰萍大概五六岁时，和小她一岁的妹妹宁兰霜，还有邻居家一对和她们同龄兄弟，就经常跑到老庙里玩耍。大人们整日里都要到地里忙农活，孩子们在庙里玩是很放心的：“这是佛爷保佑的地方，孩子们平安，长大后有福。”那对兄弟哥哥叫于占波、弟弟叫于占路。四个孩子在大人们不烧香磕头的时候，他们就学着大人的模样排成一排跪着给闭着眼睛的佛像磕头。没有香烛，就捡来树枝插在香炉里用作烧香。即使大人发现插树枝到香炉里也不会责备他们，反而很和蔼地笑着说，小孩子嘛，闹着玩，佛祖不会怪罪，还会保佑呢！

宁兰萍宁兰霜一对姐妹和于占波于占路一对兄弟，在佛像面前扮演两对新郎新娘，算是传统的游戏节目了。磕完头他们有模有样地挽着手，两人一对走到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当作新房。宁兰萍和于占波分一棵树，宁兰霜和于占路分另一棵树。宁兰萍拉着于占波靠着他们自己的那棵大槐树很认真地说：“我们拜完天地拜完佛就是夫妻了哦，我是你媳妇，你是我男人。”于占波嘿嘿嘿嘿笑不停，他感觉拉着宁兰萍的手那就是了吧。大槐树和围墙离得很近，宁兰萍找来草和树叶，就铺在粗大的槐树和围墙之间的小小空地上，果然就像一个屋子模样，很难让人看到。宁兰萍说我们是夫妻俩就要睡在一块了。于占波还是嘿嘿嘿嘿笑不停。宁兰萍铺好树叶了，就果然拉着于占波两个人平躺在这软软的叶子床上。他们仰望着大槐树茂盛的枝叶，几乎看不到蓝天和白云了，然后俩人就咯咯咯咯笑不停。

那棵树、那堵墙和那细细碎碎的天，就在他们的头顶上转呀转。开始越转越快，后来轻轻慢了下来。时光的镜头由旋转停稳的天空重新回到老庙的青砖院子，当初的宁兰萍和于占波早已是大人摸样、成人年纪。

宁兰萍后来经常对于占波说，那座老庙应该很灵验，我也像奶奶说的很有福气，因为咱们俩长大后果然做了夫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