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两眼一睁,就是重生
“算算日子,大姑娘已经被关五天了,二少爷又严令厉喝不让送任何吃食过去,怕是这几日连水都喝不到一口,你说她会不会已经被活活饿死了?”
“饿死了也活该,还不是自作孽,若不是她嫉妒心切,在春日宴上将二姑娘推落水中,也就不会被二少爷罚在柴房思过了。”
“也是,真不知道老爷一家这么心善的人,怎么能生出来这么个黑心肠,要我说当初把二姑娘当亲生女儿养就够了,何必将她认回来徒增烦忧。”
“……”
昏暗逼仄的房间内。
一个约摸着十五、六岁的少女紧闭着双目,蜷缩在墙角的堆放的干柴上。
她面色惨白,唇瓣干裂,发丝凌乱的黏在脸上,身上套着的宽大衣裙仍清晰可见干枯的血迹。
纵然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心也深深蹙紧,瘦可见骨的身体时不时的颤动几下,口中呢喃声不断,似是梦到了极其可怖的事情。
“不!”
倏地,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上泛起一层冷汗,清澈澄明的眸中满是惊惧,逐渐又被迷茫所替代。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被兄长们取尽心头血后,打断双腿弃于骊山,遭野兽啃咬吞食,连个全尸都未剩下。
她的手掌下意识的抚上断骨处,想象中的痛感却并未袭来。
姜思瑶一怔,随即紧张无措双手并用的掀开了裙摆,在看见那光滑无痕的小腿时,眸中满是错愕。
在抬眸,视线迟缓的扫过四周。
紧闭的房门,布满蛛丝的墙面,在昏暗光线下顽强跳动的灰尘。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她眼眶发酸,嘴唇抖动,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轻颤起来。
她……回来了?
她本师从灵空道人,一身玄术出神入化,还有着两位对她极好的师兄疼爱,纵使无父无母,却也活得肆意洒脱,轻松自在。
唯一的烦忧,便是所修的玄术一直止步不前。
师傅心疼她终日满面愁容,忍不住将实情相告,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家人在世,便是这亲缘未了让她修行无法取得成就。
于是她不顾劝阻,毅然决然的下了山,踏上了寻亲之路。
可她认亲回到侯府后才知道,侯府夫妇受不住丢女之痛,收养了一位与她年纪相当的女孩,这一养便是十年,纵然亲生女儿回来了,也割舍不掉与养女的情。
她仍记得,云氏拉着她的手,当众宣称会为她补回这么多年失去的家人疼爱。
可这誓言犹言在耳,却只有她一个人信以为真。
她不惜自毁道基保侯府荣华,不惜自燃寿元替他们逆天改命,费尽心思努力对他们所有人好,却落得个双腿残疾、野兽分食的下场。
她阖上双目,过往的一幕幕接连不断的闪过,心中从苦痛,到愤恨,最终尽数归为平静。
生恩,她前世已经还了。
自此以后,她无父无母,再无亲情。
大道求情,若是这样的大道,那她宁可不要!
“五天了,你还不知道错吗?”
门外,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声,打断了姜思瑶的思绪。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二哥,姜幕安。
此时的他们虽然因为姜宁儿互相误会,却并未反目成仇,她还依稀能从声音中听到几丝关怀与担忧。
若是前世,她怕是忙不得的扑上去解释,生怕让他们误解自己。
可现在,他们不配。
许是见她久未答话,来人怒而暴戾起来,“姜思瑶,你已经是这侯府的嫡女,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宁儿自你回来后处处小心谨慎,生怕惹你不悦,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将她推落湖中。
你可知宁儿病了整整五日,险些落下隐疾,如今只不过要你一句道歉,竟这般难吗?你若是不愿,就一直在里面待着吧,等到爹娘回来再说!”
姜思瑶忍不住冷笑出声。
她确实对姜宁儿有过不满,但究其原因,问题还不是出在他们身上。
本答应了她的认亲宴,因害怕姜宁儿感到伤心,一拖再拖,直至杳无音讯,本独属于她的圣上赏赐,又担心姜宁儿心觉落差,平白无故分走一半,虽是小事,但太多的小事堆在一起也会压死人的。
更何况,她信奉天道,顺应因果。
便是有天大的怨气,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令人不耻的行为。
姜宁儿落水,完全就是自导自演。
可恨姜元朗这群眼盲心瞎的,无论她如何解释,都一口咬定是她做的,逼着她道歉。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姜思瑶深吸一口气,开口拦道:“等等。”
前世,因为她不肯道歉,被关在这柴房里整整十日,没有吃食,不见天日。
身上黄符尽数被搜刮了去,连逃出去的办法都没有。
若非她跟随师傅学过辟谷,怕是早就饿死了,可时间一久,也还是没能受住,将面子碾进泥里,乞饶着,认下了这子虚乌有的罪,向姜宁儿卑躬屈膝的道了歉。
这便是她折断傲骨的开始。
如今,她已下定决心自断亲缘,更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又何必吃这一份苦?
“放我出去,我道歉。”
门外,姜幕安脚步一顿,俊朗的面庞上逐渐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这么多天,姜思瑶始终不肯认错,每次他来,无一不是言辞恳求,让他查明真相,不要平白无故冤枉了她。
他私下里也派人调查了好几次,可得到的结果,都是姜思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姜宁儿推进湖中。
他失望至极,放下了狠话,怒斥她不要贼喊捉贼。
隔着门,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听到她嚎啕大哭的声音。
如今不过三日过去,听到她亲口承认的声音,姜幕安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既有失望又有庆幸。
幸好,她是真的做了对不起宁儿的事。
门锁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门从里侧被人缓缓打开。
一位骨瘦如柴,满身脏污的少女缓步走了出来,许是因为太久未曾进食,她脸色蜡黄,步子虚浮,宛若乞儿,唯独那双清冷澄澈的双眸,还能依稀看出沉寂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