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午后的日头最是毒辣。
小院里水池边上的鸢尾、水葫芦，与池中的大胖锦带、花鲢鱼同样是懒洋洋的姿态。
主屋前面空地上，云初正眯着眼，躺在花蔓架子底下的摇椅，十分惬意。
花蔓架子是她亲手搭建，遮荫纳凉的能力杠杠的。
院门外，几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奔这处偏僻的小院子。
“砰”地一声巨响，院门被重力踹开，老旧的木门颤颤巍巍，吱嘎作响。
云初眉头皱起。
这扇门是她半月前才修好的。
闯进来四个人，一向与云初不对付的云清瑶和云清欢两姐妹，以及她二人的小跟班。
“呦，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倒是挺有自知自明的，知道出去会丢脸，便一个人躲在这里。”云清瑶衣着光鲜，容貌迤逦，嘴里说出的话却极其难听。
云初挑了下眼皮，满脸写着不耐烦，“有事说事，我可没功夫在这听一群狗叫唤。”
“你……”云清瑶气得梗住，想上手教训却又打不过，气得双眼发红。
见气势已然矮上一头，一旁的云清欢赶忙补了一嘴，“三妹妹，我们今日来是想提醒你，天启学院今明二日来城里招收新生，错过这次，可还要再等上三年之久，妹妹可别忘了。”
“呵！去了也是白去，天启学院怎么可能要一个十年都没觉醒灵脉的废物。”说到这点，云清瑶的语调再度拔高。
云初撩开眼皮，扫了眼云清欢，道：“说完了？慢、走、不、送。”
“你……不识好歹！”甩下这句话，云清瑶摔门而出。
“那便期待学院再见了，三妹妹。”
云初阖上双眼，慢悠悠地晃着摇椅，看似在小憩，实则脑子里在想着许多事儿。
她是一月前重生的，原身则是冤死在云家祠堂里。
一个半月前，云初的养父意外身死，云家没有调查，草草下葬后也不许在府上提起。
任谁看了都有猫腻。
云初也不信，天天吵着闹着要去调查，最后却被关进祠堂，中毒身亡。
这一月里，她大致摸清了福城的势力分布以及云家的底细。
瞎子也看得出，害死云初养父和给她下毒的人，是她大伯一家所为。
她观察过，她大伯一家，真真是一窝蠢人，也就云清欢还能勉强入眼。
为人举止假模假样，待人处事惺惺作态，俗称：白莲花，还是低配版本。
相比之下，她的好姐姐云清瑶，差之千里。
天启学院，确实是个好去处。
“哈欠~”，眼尾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今日太困，明日再去吧。
柳叶簌簌，倒影于水中的树影泛起涟漪，叶片逐水飘零，聚在一处，却又被鱼尾冲散。
夕阳将要落山之时，女使刺耳的喊声吵醒云初。
“三小姐，家主让你过去一趟，跟我走吧。”妇人说话时，眼神带着几分不屑。
自从云初的养父去世，云家上下，哪怕是一个烧火的伙夫，待她皆是傲气十足。
云初眼色冷冽地睨着女使，沉默半晌。
这种人，她一巴掌能拍飞十个。
妇人心虚地眼神飘忽，强撑着说道：“你瞪我也没用，若不去，便等着家主责罚吧。”
她头皮发麻，手心里一撮的冷汗。
原本看着三小姐无依无靠，想威风威风，如今自己个的心底，像吃了黄连一般，苦不堪言。
这三小姐再不济，也有灵士巅峰的修为，真动起手，十个她加一起都不够打的。
妇人脚底抹油般溜走之际，身后人道：“嬷嬷，一同走吧。”
闻言，妇人松下口气，脚下步子却捯得更快，生怕被身后人追上。
云初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心下开始盘算。
近来她“安分”地很，并未做出格之事。
难不成，是因自己骂了云清瑶，所以找人喊她去训话？
未免有些大费周章……
云家前院，秋竹堂内，此刻热闹无比。
云家主、两个叔祖父、以及云清瑶和云清欢都在，堂上还有一陌生面孔。
云澜天面上堆着笑，不大的眼睛眯成了缝，频频与那男青年交谈，满是讨好之意。
坐在对面的云清瑶，眼珠子恨不得粘在男子身上，眼神羞涩，脸颊泛着一抹红晕。
但想到这俊如朗月的青年是来找云初时，心底升起恨意，转而柔声道：“我这三妹妹自小便不懂礼数，长大了也没改掉这个坏毛病，师兄莫要怪罪。”
师兄？
听到这个称呼，萧景瑞眼底滑过嘲弄，面上却始终谦恭温和，不见恼意，“挚友所托，多等片刻也无妨。”
云子轩竟攀上萧家人，堂内几人的心思瞬间活络。
这其中最担忧的，还是云澜天。
与此同时，女使也领着云初赶到堂外。
入堂后，云初礼貌性地向众人拱拱手，直明来意：“不知云家主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萧景瑞挑起眉眼，饶有兴趣地看向上位的云澜天，来之前，他特意派人调查过，云家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
云澜天皱起眉头，凌厉的视线连同神识震慑一同压向云初，在外人面前，他的威严不许任何人践踏。
“云初，贵客在此，你连礼仪都忘了吗？”
神识压力不断加大，最终停在大灵师中阶，这是云澜天的实力上限。
反观云初，仅是眉头轻皱，连脊背都没弯曲。
云澜天脸色一变。
中阶大灵师吗？完全不够看。
堂上，除了萧景瑞和云初的两个叔祖父，其他人对云澜天的所做毫不知情。
“云初，这位萧公子是你哥哥的好友，专程来找你的。”左侧一位老者挡识云澜天的神识后，缓缓开口。
云初侧身面向萧景瑞，拱手道：“公子直说即可。”
萧景瑞温和一笑，缓缓说明来意：“近两日是天启学院招生日，你哥哥怕你钻牛角尖，不肯参加，但他尚在闭关，这才拜托我走这一趟。”
天启学院招生，会测参与者的灵脉，若没有觉醒灵脉，也会提供法阵帮助觉醒，无灵脉者不收。
觉醒灵脉所需的时间因人而异，法阵处往往大排长龙。
有钱人家则会早早请人先行帮家中小辈觉醒，就是怕现场觉醒人太多误了机会。
这一等便又是三年。
云初五岁修到灵士巅峰，同龄人皆是望尘莫及，她养父云澜山先后找了几批人帮她觉醒灵脉，都未成功。
觉醒灵脉是迈入灵师的前提，但云初在这道门槛上卡了整整十年。
天启学院的招生她去过两次，均无功而返。
十年间，起初讨好她嫉妒她之人，纷纷转头嘲笑她贬低她。
十年如一日的修炼，她始终无法跨过那条鸿沟。
若不是有云澜山陪着，恐怕云初早就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了。
想到此处，灵魂深处猛然生出暴躁情绪，云初清楚，是这身体的本能反应。
不报此仇，这抹情绪说不好会跟着她一辈子。
看来，这便是借用身体的代价。
掩饰好神色，云初道：“哥哥他多虑了，我本想明日去的，既然哥哥为此事特意托你前来，我现在便去。”
云初抬步正欲离开，萧景瑞起身阻拦，解释说：“不用如此麻烦，我带了测试水晶。”
他从储物戒取出一颗不规则的多面体白水晶时，云清瑶幸灾乐祸地插嘴道：“三妹妹还未觉醒灵脉，只怕测试水晶不管用啊。”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奚落云初的机会。
“无妨，我略通阵法，简单的唤灵阵还是可以布置出的。”
云清欢故作担忧，细声说道：“萧公子，三妹妹她体质特殊，觉醒灵脉几次都未成功，听闻唤灵阵是耗用灵力驱动，时间越长灵力消耗越大，若三妹妹觉醒时唤灵阵所需灵力供应不足，只怕会影响结果。”
这话听着是为云初考虑，实则处处在贬低她。
扯了一大堆，无非两句话，云初觉醒耗时耗力，结果往往不尽人意。
这般咬文嚼字，云初都替她嫌累。
萧景瑞神色一冷，这二人东一句西一句，不管她们想表达什么，于他而言，都是在碍事。
而那两人自是没意识到，心里多半在沾沾自喜。
“姐姐这样说，心里莫不是有了万全之策，何不说来听听。”云清欢那点小伎俩，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被云初这么一问，云清欢脸上的假笑现出裂痕，她向四下望去，却无人开口帮她。
也是，云澜天和云清瑶一样，蠢笨如猪，哪里猜得出云清欢的想法，而云家两位叔祖顾及云家面子，即便知晓，也是不愿开口。
这个好人还得轮到她来做！
云初似猛然醒悟，惊讶出声，“经姐姐这么一提，我倒想到一个好办法，学院招生处的唤灵阵有灵石加持，又是学院老师布置，定然专业可靠，去那里觉醒是最好不过的。”
“妹妹好聪明，姐姐都没想到呢。”见目的达成，云清欢就坡下驴，也不管这其中的古怪之处。
“如此也好，清瑶清欢，你们便陪着云初去走一趟。”
夕阳已然落山，但唤灵阵附近的人不会少，参加招生者，参加者的亲属以及看热闹的人。
天启学院未有收不具灵脉之人的先例，当着那么多人，他不信萧景瑞会罔顾学院规矩。
方才云初抗下他神识威压一事，云澜天也自动归为是叔伯早就出手相助。
等云初灰头土脸的回到云家，他定要狠狠地惩治她。
云家姐妹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云初若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定是要仰天狂笑几声。
又蠢又自恋，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萧景瑞路上一言未发，眼中却趣味渐浓，他越来越期待了。
云子轩的妹妹，还不会和他一样，也是个怪物……
从云家出来，拐了几个巷子，看着眼前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便知到了地方。
报名处的人不算多，萧景瑞和坐镇后方的老师沟通后，那名老师欣然同意，将云初安排在了下一位。
云初去排队时，骤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怎么还能插队啊？有没有素质？”身后人不满开口。
“我看她刚从报名处过来，一看就是个走后门的。”
有人注意到了云清瑶和云清欢，“那两人是云家的，我记得她们上午登记过了。”
“对，我也看到了。”旁边人附和着。
有眼尖人发现，“不对，她们不是在排队，她们身边那人才是。”
“那不是云家的云初嘛，竟然还没放弃。”
“管她是谁，她凭什么插队？”
“……”
人群里的谈论声此起彼伏，无一例外，都对云初插队的行为表示不满，但却谁也不敢去质问，痛苦痛快嘴罢了。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大家都懂。
瞧着云初云淡风轻的模样，云清瑶不屑开口，“做人还是要有些自知之明，现在装模作样有什么用，一会还不是要丢尽脸面。”
“哦，你对自己的判断这么自信？那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打什么赌？”
云初沉声道：“就赌我身上到底有没有灵脉。”
“赌注呢。”
“当着众人的面，输家给赢家跪地磕三个头。”云初说的爽快，笃定自己不会输一样。
云清欢看情形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妹妹，这种赌注无论是输是赢，损的都是云家的面子，还是就此作罢为好。”
“怎么？你不敢赌吗？”云初直接无视云清欢的话，看向云清瑶。
云清欢喜好权衡利弊，这么冒险的赌约她丢点面子也不会同意，但云清瑶不同，情绪控制大脑的人，刺激一下，便会上头。
果然，云清瑶答应了。
恰巧，唤灵阵中的人觉醒结束了，云清瑶赶忙出声催促她。
她太想看到云初出丑了，哪怕使自己也身陷囹圄。
出乎众人意料，云初并没有走进唤灵阵，而是径直走到招生报名处，她拿起桌子上的测试水晶，勾唇一笑，“看仔细了。”
云清欢心里咯噔一下，顿感不妙。
随着灵力涌入，白色水晶顿时爆发出强盛的光芒，红绿交织的色彩照亮昏暗的街道，绚丽夺目。
“火风双灵脉，灵师初阶。”
云初放下测试水晶，看着报名处的老师，“可否通过。”
“恭喜你进入天启学院，再来这边测试一下精神力。”
云清瑶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云初路过时，她没骨气地脚下一软，云初一把撑住她的身体，调侃道：“姐姐，别着急嘛，等我测完再跪也不迟。”